冬日的陽光慘白無力,照在荒蕪的河灘與搖曳的枯黃蘆葦上,卻帶不來絲毫暖意,反而將一種徹骨的荒涼感無限放大。林晚拉高了那件沾滿血汙黑灰外套的領子,試圖遮住自己大半張疲憊而臟汙的臉,隻露出一雙因為缺乏睡眠和過度憂慮而布滿血絲、卻異常清亮的眼睛。
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個隱蔽的橋洞,洞口雜草叢生,仿佛一個沉默的、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墓穴。沈硯就在裡麵,生死未卜。這個認知像一塊巨大的磐石壓在她的心口,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痛楚。
但她不能停下。
她攥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也摸了摸貼身口袋裡那個冰冷堅硬的金屬盒。這兩樣東西,一樣代表著最原始的防禦,另一樣則承載著渺茫而未知的可能,是她此刻僅有的倚仗。
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沒有選擇直接返回危機四伏的小鎮中心,而是沿著河灘邊緣,向著鎮子外圍、那些相對偏僻、人員構成可能更複雜的區域走去。那裡或許有小網吧,有廉價的錄像廳,有聚集著無所事事者和底層勞動者的茶館、修理鋪,是流言蜚語和零碎信息滋生流轉的溫床。
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她儘量走在陰影裡,避開主乾道,耳朵豎起來,捕捉著任何可能與她手中金屬盒相關的隻言片語,眼睛則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和可能藏有危險的角落。
她先是路過一個門口停著幾輛破舊摩托、裡麵煙霧繚繞的台球室,幾個穿著流裡流氣的年輕人在裡麵大聲喧嘩。林晚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去,這裡麵的氣息太過躁動和危險。
她又看到一家門窗油膩、招牌歪斜的小麵館,幾個早起乾活的民工正坐在裡麵吃著簡單的早餐。她站在遠處觀察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離開。這些人看起來隻是普通的勞動者,不太可能接觸到什麼特殊的信息。
一種巨大的無助感開始悄然蔓延。她像一個無頭蒼蠅,在這片陌生的、危機四伏的土地上盲目地尋找著一根或許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寒冷、饑餓、疲憊,以及對沈硯狀況的極致擔憂,如同無數細小的蟲子,啃噬著她的意誌。
她走到一個岔路口,靠在一麵斑駁的牆壁上,微微喘息。陽光照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她該怎麼辦?難道真的隻能回去找蝰蛇,將那可能帶來更大災禍的u盤和金屬盒的秘密拱手相讓,去換取那渺茫的生機?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從旁邊的巷子裡傳來。林晚瞬間警覺,身體緊繃,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的匕首,迅速閃身躲到一堆廢棄的竹筐後麵。
隻見一個穿著深色夾克、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的男人,低著頭,腳步匆匆地從巷子裡走出,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快步向著鎮子更北邊、那片連片的、看起來像是舊職工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這個男人……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他的身形,他走路的姿態,還有那刻意壓低帽簷的動作……都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和……不安。不是蝰蛇的人,也不是化工廠那夥亡命徒的風格。這種感覺,更像是……更像是之前那種如影隨形的、被“夜梟”追蹤時的感覺!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他們已經搜索到這個區域了?
這個發現讓林晚的血液幾乎要凝固。如果“夜梟”的觸角已經伸到了這裡,那麼她和沈硯的藏身之處,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不再猶豫,必須儘快找到線索,必須儘快!
她看著那個鴨舌帽男人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決定跟上去看看!雖然極其冒險,但這可能是唯一能獲取到關於追蹤者動向,甚至可能間接關聯到金屬盒線索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從竹筐後閃出,保持著一段安全的距離,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她的心跳得飛快,手心因為緊張而不斷滲出冷汗,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男人似乎對這片區域很熟悉,在迷宮般的老舊宿舍樓之間快速穿行,最後閃身鑽進了一棟看起來最為破敗、樓道裡堆滿雜物的筒子樓。
林晚在樓洞口停下,猶豫了片刻。跟進去的風險太大了,裡麵可能是陷阱。但不跟進去,她可能就會錯過至關重要的信息。
就在她躊躇不定之際,她貼身口袋裡的那個金屬盒,突然再次傳來了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這一次,不再是單一的嗡鳴,而是一種短促的、仿佛帶著某種特定節奏的……脈衝感?同時,金屬盒的表麵也隱隱傳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溫熱!
林晚猛地捂住口袋,心臟狂跳!
這一次,絕不是錯覺!而且,這感覺比淩晨在倉庫時更加清晰!它……它在指向這棟樓?或者說,樓裡有某種東西,正在與它產生共鳴?!
這個發現讓林晚既驚且懼。她抬頭看向這棟陰森破敗的筒子樓,它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張著黑暗的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進去,可能找到線索,也可能萬劫不複。
不進去,沈硯可能……
她腦海中浮現出沈硯昏迷中痛苦的神情,和他一次次將自己護在身後的身影。
沒有再猶豫。
林晚將匕首調整到最順手的位置,將金屬盒緊緊攥在手中,感受著那持續傳來的、微弱卻堅定的脈衝與溫熱,然後,她邁開腳步,毅然決然地,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的樓道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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