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軍方小隊的行進路線,意味著他們必須攀爬更陡峭的坡地,穿越幾乎無人踏足的原始灌木叢。沈硯的動作依舊利落,但林晚能感覺到他比之前更加警惕,每一次停頓、每一次側耳傾聽,都帶著全神貫注的緊繃。
林晚咬緊牙關跟上,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衣領。手臂和小腿被尖利的枝條劃出更多細小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但她一聲不吭。她知道,現在任何不必要的聲響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天色卻陰沉下來,濃密的烏雲從遠處翻滾而至,山林間光線迅速暗淡,空氣變得沉悶潮濕。
“要下雨了。”沈硯抬頭看了看天色,眉頭微蹙。在野外,暴雨意味著更多的麻煩和危險。
他加快腳步,帶著林晚在一處背風的石崖下,找到了一個狹窄的岩縫。岩縫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內部空間不大,但足夠容納兩人避雨,且極為隱蔽。
他們剛鑽進岩縫,豆大的雨點就劈裡啪啦地砸落下來,瞬間連成一片雨幕,籠罩了整個山林。雨水衝刷著岩石和樹葉,發出巨大的嘩嘩聲,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吞沒。
岩縫內光線昏暗,空間逼仄。兩人幾乎是肩並肩靠著冰冷的石壁坐下,都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外麵是震耳欲聾的雨聲,裡麵是狹小空間帶來的無形壓迫感。
林晚抱緊膝蓋,感覺有些冷。濕透的褲腳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她偷偷側過頭,看向旁邊的沈硯。他閉著眼,頭微微後仰靠著石壁,喉結清晰可見。雨水順著他略長的黑發梢滴落,滑過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沒入衣領。他似乎是在休息,但林晚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某種警覺並未放鬆,像一張拉滿的弓。
“冷嗎?”他忽然開口,眼睛依舊閉著,聲音在雨聲的襯托下顯得有些模糊。
林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自己。“還……還好。”她其實有點冷,但不想顯得嬌氣。
沈硯睜開眼,側頭看她。岩縫裡光線很暗,但他的眼睛卻像浸了水的黑曜石,深邃而專注。他沒說什麼,隻是動手解開了自己戰術外套最上麵的兩顆扣子。
林晚正疑惑間,隻見他微微側身,將那片帶著他體溫的、相對乾燥的內襯衣襟,輕輕覆在了她冰涼的手臂上。
動作自然,甚至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
布料上傳來的溫熱瞬間驅散了皮膚的寒意,那溫度並不灼熱,卻仿佛帶著電流,一路蔓延,直抵心尖。林晚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跳驟然失序,耳朵裡嗡嗡作響,連外麵的雨聲似乎都遠去了。
他……他這是……
沈硯已經重新靠回石壁,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個舉動再平常不過。隻是他微微偏開的側臉,和那在昏暗光線下似乎有些泛紅的耳根,泄露了他並非表麵那麼平靜。
林晚感覺自己的臉頰也燙得厲害。她一動不敢動,手臂上那片溫暖的觸感變得無比清晰,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布料下他胸膛平穩的起伏。狹小的空間裡,屬於他的清冽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濕意,絲絲縷縷地縈繞在她鼻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粘稠而緩慢。
過了不知道多久,也許隻是幾分鐘,林晚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細微得如同蚊蚋:“……謝謝。”
沈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依舊閉著眼,隻是幾不可查地“嗯”了一聲。
雨還在下,嘩啦啦的,像是為他們隔絕出了一方與世隔絕的小小天地。在這方天地裡,沒有追殺,沒有謎團,隻有兩人之間無聲流淌的、微妙而炙熱的氣息。
林晚偷偷抬起眼,看著他冷硬卻在此刻顯得異常柔和的側臉輪廓,心底那片柔軟的角落,仿佛被這場雨徹底澆灌,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輕輕動了動,將自己更緊地貼向那片溫暖的衣襟,也更近地靠向他的身側。這一次,他沒有避開。
也許是因為冷,也許是因為彆的什麼。林晚閉上眼睛,聽著耳邊他平穩的呼吸和外麵喧囂的雨聲,第一次覺得,在這危機四伏的逃亡路上,竟也能找到片刻讓她心安的溫度。
雨勢漸小,最終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餘韻。岩縫外透進來的光重新變得清晰。
沈硯率先站起身,動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外套,仿佛剛才那片刻的溫情從未發生。“雨停了,走吧。”
他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冷靜,但林晚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比之前少了幾分冰冷的隔閡,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好。”林晚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腳。手臂上似乎還殘留著他衣襟的溫熱和觸感。
兩人鑽出岩縫,雨後山林空氣格外清新,帶著泥土和草木的芬芳。夕陽從逐漸散開的雲層後探出頭,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的橙紅。
沈硯辨認了一下方向,指向遠處一座在夕陽下輪廓格外清晰的山峰。“信號源,應該就在那座山附近。”
目標近在眼前。
林晚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忐忑,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奇異的堅定。她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站在那裡,身姿挺拔,目光堅定,像是無論前方有什麼,都能為她劈開一條路。
“嗯。”她應道,聲音不大,卻帶著十足的信任。
沈硯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依舊泛著淡淡紅暈的臉頰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轉身,率先邁開了腳步。
林晚跟上去,與他並肩而行。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投向那片被雨水洗滌過的、通往最終目的地的蒼翠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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