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電子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裡回蕩,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控製麵板上的幽藍光芒穩定下來,映照著沈硯和林晚驚疑不定的臉龐。
“守夜人……”林晚低聲重複著這個稱呼,看向沈硯。隻見他緊盯著那亮起的屏幕,下頜線繃得很緊,眼神裡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震驚、困惑,還有一絲……被觸及過往的銳利痛楚。
屏幕上,雪花般的噪點閃爍了幾下,逐漸穩定,顯現出一個簡潔的、類似文件目錄的界麵。標題欄是幾個清晰的宋體字:基石計劃檔案庫[權限:守夜人寒鴉]。
寒鴉。他的代號。
沈硯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側蜷縮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早已被組織塵封、甚至可能已被徹底抹除的代號,會出現在這裡,被一個冰冷的係統如此自然地識彆。
“它認識你……”林晚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這個廢棄多年的地方,這個看似早已死去的係統,竟然還保留著對他的識彆。
沈硯沒有回答,他伸出手,指尖在落滿灰塵的控製麵板上懸停片刻,最終落在了那個標記著[行動日誌加密]的文件夾圖標上。
點擊。
屏幕暗了下去,幾秒後,一段文字緩緩浮現,伴隨著一個經過處理的、略顯失真的男性聲音,平靜地敘述著:
“記錄日期:201x年10月23日。記錄人:守夜人牧羊人。”
“基石計劃第三階段測試啟動。目標:驗證‘共鳴頻率’在非接觸式信息傳遞及特定生物信號標記中的穩定性與應用潛力。實驗體編號:nige1至nige10。初步觀測顯示,特定個體對‘基石’核心頻率存在超乎預期的親和性……”
林晚的呼吸驟然屏住。nige!夜鶯!這是她匿名寫作時用的筆名,也是沈硯之前懷疑她與某個加密信息有關的代號!難道……
沈硯的瞳孔也微微收縮,他猛地操作麵板,快速調取著其他文件。更多的日誌、實驗數據、觀察報告……碎片化的信息逐漸拚湊出一個令人心驚的輪廓。
“基石計劃”,一個始於多年前、由某個隱秘機構很可能就是“守夜人”的前身或關聯組織)主導的秘密研究項目。其核心是研究一種特殊的“共鳴頻率”,這種頻率似乎能影響人的潛意識,甚至可能用於非接觸式的信息植入或特定目標的標記。而“nige”係列,正是該計劃的早期實驗體代號之一!
林晚的父親,林文淵,一位曾致力於神經語言學與信息感知交叉研究的學者,他的部分前沿理論,似乎與這個計劃的研究方向不謀而合。日誌中隱晦地提及,有外部學者“無償提供”了理論支持……
“所以……我父親的研究,可能被這個計劃利用了?”林晚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想起父親晚年鬱鬱寡歡,提及學術理想破滅時的痛苦,“他甚至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實驗的推動者之一?而我也……”她不敢再想下去,那個伴隨她多年、讓她對某些特定頻率和聲音異常敏感的“小天賦”,難道也源於此?
沈硯的眉頭緊鎖,他調出了一份人員名單,目光在“守夜人寒鴉”以及其關聯的“監管與清除”職責上停留許久。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不止……這個計劃,後來可能失控了,或者……被‘夜梟’那樣的組織滲透、篡改了研究方向。從信息傳遞和標記,轉向了……操控,甚至清除。”
他想起了組織中那些訓練有素、如同工具般的殺手,想起了某些目標在被清除前異常順從或精神崩潰的狀態。難道,那些也是“基石計劃”衍生出的應用?
而他自己,“寒鴉”,這個被組織培養出來的頂尖“清潔工”,是否也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執行過與這個計劃相關的任務?他保護的阿阮,她身上是否也帶著與這頻率相關的秘密?
太多的疑問,太多的可能性,像一張巨大的、陰暗的網,朝著他們籠罩下來。
就在這時,屏幕突然再次閃爍,一個獨立的、標記著[最高密級個人信息]的文件夾自動彈開。裡麵隻有一份文檔,標題是:致沈硯。
發件人署名,是一個讓沈硯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凍結的名字——一個他以為早已在多年前、因“意外”去世的母親的名字。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顫抖,竟一時不敢點開。
林晚也看到了那個名字,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覆蓋在他緊握成拳、骨節發白的手上。她的手很涼,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
沈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用儘全力點開了那份文檔。
裡麵沒有冗長的敘述,隻有簡短的幾行字,像是一封倉促寫就的遺書:
“硯硯,當你看到這個,媽媽大概已經不在了。不要相信他們說的任何話。‘基石’的核心不是武器,是‘鑰匙’。你才是真正的‘共鳴源’,是他們最初、也是最完美的‘藍圖’。保護好自己,毀掉所有研究數據,絕不能讓‘鑰匙’落入‘夜梟’手中。記住,你是人,不是工具。媽媽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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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量巨大,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沈硯才是真正的“共鳴源”?是“基石計劃”最初的“藍圖”?這意味著什麼?他的體質,他異於常人的敏銳和恢複力,他能夠與金屬盒產生共鳴……這一切,並非偶然,而是源於他自身?
母親並非意外身亡,她的死與這個計劃、與“夜梟”有關?她一直在暗中保護他,甚至留下了這樣的警告?
“鑰匙”……金屬盒是“鑰匙”,而他本身,也是“鑰匙”?
巨大的衝擊讓沈硯踉蹌了一下,單手撐在冰冷的控製台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一直追尋的真相,竟然如此殘酷地指向他自己。他以為自己在黑暗中前行,卻不知自己本身就是黑暗源頭的一部分。
林晚緊緊扶住他的手臂,她能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劇烈震顫。看著屏幕上那短短的幾行字,她的心也揪緊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沈硯會對那些頻率有反應,為什麼金屬盒會與他產生共鳴。他所承受的,遠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沈硯……”她輕聲喚他,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心疼。
沈硯抬起頭,眼底是一片猩紅的混亂和痛楚。他看向林晚,目光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絲……恐懼?他害怕自己這未知的、可能危險的本質,會傷害到她。
“我……”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晚讀懂了他眼中的情緒。她沒有退縮,反而更緊地握住他的手,目光堅定地回望他,一字一句地說:“你是沈硯。是救過我的人,是保護阿阮的人,是那個會在雨夜裡給我披上外套的人。”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其他的,都不重要。”
控製室內,幽藍的屏幕光無聲閃爍,映照著塵埃飛舞的軌跡。中央的圓柱裝置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古老心臟的搏動。
沈硯深深地看著林晚,看著她眼中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堅定。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混亂和自我懷疑,在她清澈的目光中,奇異地開始平複。
他反手,用力握緊了她的手。冰冷的指尖觸及她溫熱的掌心,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母親留下的警告,身世的謎團,組織的追捕,“鑰匙”的真相……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危機四伏。
但在此刻,在這塵封的地下空間裡,至少他們彼此緊握的手,是真實的。
屏幕上的文字漸漸淡去,最終化為一片黑暗,隻留下那個圓柱裝置,仍在發出穩定而神秘的幽光,仿佛在無聲地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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