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外的風聲不知何時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晨清脆的鳥鳴。第一縷天光從沒有門板的洞口照進來,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一方亮斑。
林晚先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從靠著牆壁的姿勢,滑落到了沈硯的懷裡。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肩膀,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態,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她的臉頰貼著他胸膛,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帶著令人安心的節奏。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驅散了清晨的微寒。林晚一動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他,也怕打破這片刻的溫存。她偷偷抬起眼,看他沉睡的側臉。
晨光中,他冷硬的線條似乎完全柔和了下來,長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平日裡緊抿的唇也微微放鬆。睡著了的他,褪去了所有淩厲和防備,像個疲憊至極的大男孩。林晚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眉眼,將他此刻毫無防備的樣子深深印在心底。
就在這時,沈硯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像是在夢中遇到了什麼困擾。他的手臂無意識地收緊,將林晚更緊地摟向自己,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頂,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彆走……”
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林晚的心猛地一揪。他在害怕嗎?害怕失去?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撫上他緊蹙的眉心,試圖撫平那裡的褶皺。
她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觸碰到的瞬間,沈硯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那雙深邃的眼睛猛地睜開!
初醒的迷茫隻持續了一瞬,銳利的警惕便迅速回歸。但在看清懷中的人是林晚,感受到她輕柔的撫觸和近在咫尺的擔憂目光時,他眼中的銳利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是驚醒後的瞬間恍惚,是意識到處境後的放鬆,還有……一絲被窺見脆弱後的細微窘迫。
他沒有立刻鬆開她,環在她肩頭的手臂甚至沒有放鬆力道,隻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做噩夢了?”林晚輕聲問,撫平他眉心的手沒有收回,反而用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的額角。
她的動作自然又親昵,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沈硯沉默地看著她,眼底翻湧著晦暗難明的情緒。過了好幾秒,他才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嗯。”
他沒有具體說夢到了什麼,但林晚能猜到,必然與他的過去、與那沉重的真相有關。她沒有追問,隻是將手掌完全貼在他的臉頰上,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溫暖他略顯冰涼的皮膚。
“沒事了,”她看著他,眼神溫柔而堅定,“我在這裡。”
簡單的五個字,卻像一道光,驅散了他眼底最後一絲陰霾。沈硯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他抬起另一隻手,覆蓋住她貼在自己臉上的手,用力握緊。
兩人的手交疊在他的臉頰旁,體溫交融,無聲地傳遞著彼此的存在和承諾。
石屋內寂靜無聲,隻有彼此交錯的呼吸聲和窗外愈發清晰的鳥鳴。晨光越來越亮,將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都照得清晰可見。
“天亮了。”林晚輕聲說。
“嗯。”沈硯應道,卻依舊沒有鬆開她的意思。他貪戀這份清晨的溫暖和安寧,貪戀懷中這真實的、屬於他的光和熱。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鬆開了環抱著她的手臂,也鬆開了握著她的手。失去他懷抱的溫度,清晨的涼意立刻侵襲而來,林晚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沈硯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他站起身,動作利落地將自己那件稍厚的外套拿起,披在了林晚的肩上。外套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早上涼。”他言簡意賅地說,然後便開始沉默地收拾行李,檢查裝備,恢複了他一貫的高效與冷靜。
但林晚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他剛才醒來時那一瞬間的脆弱和依賴,他此刻看似平常卻暗含關懷的舉動,都清晰地告訴她,那層堅冰已經裂開,露出了內裡柔軟而真實的部分。
她攏了攏帶著他體溫的外套,站起身,也開始幫忙收拾。
兩人很快整理好行裝,熄滅了篝火的餘燼。走出石屋,清晨的山間空氣清冽,帶著草木和露水的清新氣息。荒村在晨光中更顯破敗,卻也奇異地帶上了一絲寧靜。
沈硯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目光掃過這片廢墟,最後落回林晚身上。
“該走了。”他說。
“嗯。”林晚點頭,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沈硯的手掌微微一頓,隨即反手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他的手掌寬大,指腹帶著薄繭,有些粗糙,卻異常溫暖和有力。
兩人攜手,踏著晨露,走出了這片承載著短暫溫暖與過往痕跡的荒村,再次投入莽莽山林。前路依舊未知,危機或許就在下一個轉角。
但此刻,陽光正好,清風拂麵,緊握的雙手傳遞著彼此的溫度和力量。
沈硯側過頭,看著林晚被晨光照亮的、帶著淺淺笑意的側臉,心中那片荒蕪之地,仿佛有堅韌的藤蔓破土而出,緊緊纏繞住這份失而複得的溫暖。
他握緊了她的手,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
無論未來還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他都不會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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