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麵前這座山比預想的還要耗費體力。山勢陡峭，幾乎找不到成形的路徑，隻能依靠沈硯的方向感和攀爬技巧，在岩石和灌木叢中艱難尋路。陽光變得熾烈，汗水很快浸濕了他們的後背。
沈硯始終走在前麵，每一步都踩得極其穩妥。他時而伸手拉她一把，時而用匕首砍斷擋路的荊棘，動作精準而高效。林晚緊跟其後，拄著那根簡陋的手杖，努力跟上他的節奏。腳踝依舊有些不適，但比昨天好了許多，更重要的是，看著前方那個堅定可靠的背影，她心裡充滿了力量。
中途休息時，兩人坐在一塊突出的岩石陰影下。沈硯擰開水壺遞給她，目光掃過她被汗水粘在額角的發絲。
“累不累？”他問，聲音因喘息而略顯低沉。
林晚接過水壺，喝了一大口，搖了搖頭，對他露出一個有些疲憊卻明亮的笑容：“還好。能看到這樣的風景，累點也值得。”
他們此刻位於山脊線上，視野極其開闊。放眼望去，層巒疊嶂的群山如同綠色的波濤向遠方蔓延，天空湛藍如洗，幾縷薄雲悠然飄過。遠離了塵世的喧囂與追殺的危險，這片壯麗的山河讓人心胸為之一闊。
沈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深邃的眼底也映入了這片蒼翠。他常年行走在黑暗與邊緣，習慣了城市的陰影和任務的緊迫，很少有機會，或者說，很少有心情去欣賞這樣的自然景象。
“以前，”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很少看這些。”
林晚側頭看他。他坐在那裡，背脊挺直，目光投向遠方，山風吹動他略顯淩亂的黑發，冷硬的側臉在陽光下仿佛鍍了一層微光。她想起他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去，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她伸出手，輕輕放在他撐在岩石的手背上。“那以後，我們多看一點。”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溫柔的堅定，“看山，看海，看星星……把所有沒看過的，都補回來。”
沈硯的手背微微一顫，反手將她的手握住，包裹在掌心。他的指尖有些粗糙，帶著訓練留下的薄繭，摩挲著她的皮膚，帶來一種踏實而親昵的觸感。他沒有看她，依舊望著遠方，但緊抿的唇線似乎柔和了些許。
“好。”他低低地應了一聲。
一個字，承載了太多的應允和期待。
休息夠了，兩人繼續向上攀登。越接近山頂，風越大，呼嘯著掠過山脊，吹得人衣袂翻飛。林晚有些站立不穩，沈硯自然地伸出手，攬住她的腰，將她護在自己身側，用身體為她擋住大部分的風力。
他的手臂堅實有力，溫度透過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林晚靠在他身側，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和他沉穩的心跳，一種奇異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仿佛外麵風雨再大，隻要在他身邊，便是安寧。
終於登頂。山頂是一小片相對平坦的草地，長著低矮的、頑強的野草和零星的小花。站在這裡，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天空。
“我們到了。”沈硯鬆開攬著她的手，但依舊站得很近。
林晚深吸了一口山頂清冽的空氣，極目遠眺，心情是連日來難得的舒暢。她轉過身，看著沈硯被山風吹得頭發淩亂、卻更顯不羈與挺拔的樣子，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沈硯看著她被陽光照亮的臉龐和那雙映著天空與山巒的明亮眼眸，心底某個角落悄然鬆動。他抬起手，不是為她拂去亂發，而是輕輕碰了碰她被風吹得有些泛紅的臉頰。
指尖的觸感微涼，卻讓林晚的臉頰瞬間燙了起來。她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帶著欣賞與溫柔的目光，心跳驀地加快。
山頂的風依舊在呼嘯，吹動著他們的頭發和衣角，卻吹不散兩人之間無聲流淌的暖意。他們沒有說話，隻是並肩站立，分享著這登頂的片刻與眼前壯闊的風景，也分享著彼此心中那份愈發清晰的情感。
“下山的路可能會好走一些。”過了一會兒，沈硯收回手，目光投向山的另一側，恢複了平時的冷靜，“我們在天黑前，應該能到達山腳，那裡可能有廢棄的護林站之類的地方過夜。”
“嗯。”林晚點頭，依舊沉浸在他剛才那個輕柔觸碰帶來的悸動中。
沈硯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再次向她伸出手。
林晚將手放入他的掌心，與他十指相扣。
下山的路果然如沈硯所料，平緩了許多。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交織在一起，投射在布滿落葉的山路上。
當那座小小的、由木頭搭建的廢棄護林站出現在視野中時，天色已經擦黑。護林站看起來比氣象站還要破舊，但至少有個屋頂和四麵牆，能提供一個相對完整的遮蔽。
沈硯仔細檢查後，確認安全，兩人才走了進去。裡麵空間不大，積滿了灰塵，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桌和一把歪斜的椅子，角落裡堆著些腐爛的雜物。
但比起露宿荒野，這裡已經算是難得的“豪宅”了。
沈硯再次生起篝火，跳躍的火光瞬間充滿了這個小空間，帶來了光明和溫暖。他將最後一點食物——一小塊巧克力，掰成兩半，將大的那一半遞給林晚。
“補充點體力。”
林晚接過那半塊巧克力，心裡明白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點像樣的食物了。她沒有推辭，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帶來一絲微弱的滿足感。
她將剩下的小半塊遞到他嘴邊：“你也吃。”
沈硯看著她，沒有動。
林晚固執地舉著，眼神堅持。
最終，沈硯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將那小半塊巧克力含入口中。他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指尖，帶來一陣細微的、如同電流般的觸感。
兩人都愣了一下。
火光搖曳，映照著彼此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閃爍的眼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甜蜜而曖昧的氣息。
沈硯率先移開視線，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低啞：“……早點休息。”
林晚也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卻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在這個破舊卻溫暖的廢棄護林站裡，在跳躍的篝火旁，分享一塊巧克力的甜蜜，遠勝過於世間任何華而不實的浪漫。而那份指尖相觸帶來的悸動，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久久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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