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巷的潮濕與陰冷被甩在身後，喧囂的人聲和熱浪撲麵而來。沈硯緊緊拉著林晚的手，腳步迅疾卻並不慌亂，巧妙地融入清河鎮早市湧動的人流。
菜市場裡氣味混雜，活禽的腥臊、蔬菜的泥土氣、熟食的油煙味交織在一起，攤販的吆喝聲、顧客的討價還價聲、自行車鈴鐺聲不絕於耳。這喧鬨反而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沈硯半側著身，將林晚護在自己與人群之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和側翼。他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擁擠的人潮中保護女伴，實則每一個肌肉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林晚緊跟他的步伐，低著頭，讓寬大的外套帽簷遮擋住大半張臉，心跳依舊很快，但比在鐘表店裡時平穩了許多。她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的心跳。
“低頭，彆四處張望。”沈硯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貼著她的耳廓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
林晚立刻照做，將視線固定在腳下坑窪不平的石板路上，隻用眼角的餘光留意著沈硯的動向。
突然，沈硯攬著她肩膀的手臂微微用力，帶著她自然地轉向一個賣竹編工藝品的小攤前，拿起一個鬥笠似的東西假裝端詳。幾乎就在同時，兩個穿著普通、但眼神銳利、步伐統一的男人從他們剛才行進的方向快步走過，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人群。
是鐘表店裡的那兩個人！他們果然沒有放棄，正在市集裡搜索！
林晚的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沈硯的身體擋在她前麵，隔絕了那兩人的視線。他拿著那個鬥笠，用帶著點外地口音的語氣跟攤主討價還價，神態自然得仿佛真是個精打細算的遊客。
那兩名“夜梟”成員的目光從小攤上掃過，沒有停留，繼續向前搜索而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被人潮吞沒，沈硯才放下鬥笠，對攤主抱歉地笑了笑，拉著林晚再次彙入人流。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路線也更加飄忽，不時借助攤位和行人作為遮擋。
“他們還在找我們。”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嗯。”沈硯簡短應道，目光始終警惕，“跟緊我，彆掉隊。”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蔬菜區，繞過腥味濃重的水產區，腳步不停。陽光越來越烈，曬得人頭皮發燙。林晚的掌心全是汗，被沈硯緊緊握著，那份力道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撐。
就在即將穿過整個市場，眼看南邊的出口就在前方時，沈硯的腳步猛地一頓。林晚猝不及防，撞在他後背上，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市場南出口處，赫然站著另外兩名陌生的男人，雖然沒有東張西望，但那站姿和周身散發出的氣場，與之前在鐘表店遇到的人如出一轍。他們堵住了最直接的出路。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冷汗順著林晚的脊椎滑下。
沈硯的眼神瞬間冰冷如霜。他沒有絲毫猶豫，拉著林晚迅速退回到旁邊一個賣調味料的攤位後麵。攤位上掛滿了成串的辣椒和蒜頭，形成了一道臨時的視覺屏障。
“怎麼辦？”林晚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絕望。
沈硯的大腦飛速運轉。硬闖風險太大，退回鎮內等於自投羅網。他的目光掃過市場內部，最終落在側麵一條堆滿菜葉和爛水果、通往市場後方的小巷。
“走這邊。”他當機立斷，拉著林晚，借著攤位的掩護，貓腰鑽進了那條肮臟狹窄的小巷。
巷子裡氣味更難聞，地麵濕滑黏膩。兩人顧不上這些，深一腳淺一腳地快速穿行。巷子七拐八繞，連接著市場後方的民宅和雜物堆放處。
跑了大概五六分鐘，身後市場的喧囂漸漸遠去。沈硯在一處堆著破舊竹筐的角落停下，示意林晚躲進去，自己則攀上旁邊一堵矮牆，謹慎地觀察外麵的情況。
確認暫時安全，沒有尾巴跟上來，他才滑下牆，對林晚低聲道：“他們封鎖了主要出口，我們繞路去土地廟。”
林晚從竹筐後鑽出來，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堅定。“好。”
沈硯看著她強自鎮定的樣子，伸手替她拂去粘在頭發上的一小片爛菜葉，動作很輕。“怕嗎？”
林晚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帶著關切的眼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怕。但更怕拖累你。”
沈硯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握緊她的手，沒有說什麼，隻是那眼神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他們不再走大路，而是憑借著沈硯的方向感和對地圖的記憶，在鎮子邊緣錯綜複雜的小巷和民居間穿梭。有時需要翻過低矮的院牆，有時需要穿過無人的院落。沈硯始終在前麵探路，確認安全後才示意林晚跟上。
陽光透過狹窄的巷道上空，投下斑駁的光影。兩人的身影在迷宮般的小巷中快速移動，如同兩道追逐光與影的遊魚。
終於，在穿過最後一條堆滿柴火的死胡同後，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已經離開了鎮子的建築區，麵前是一片長滿荒草的開闊地，遠處，一座小小的、紅牆黑瓦的土地廟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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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兩人都鬆了口氣，但不敢有絲毫大意。沈硯示意林晚伏低身體，借著荒草的掩護，朝著土地廟後方的那片小樹林快速移動。
樹林不大，樹木稀疏。他們剛在樹林邊緣蹲下，一個低沉的聲音就從一棵粗壯的鬆樹後傳來：
“這邊。”
是石頭！
沈硯和林晚立刻循聲過去，隻見石頭藏身在樹後，臉色凝重，手中握著一個望遠鏡，正警惕地觀察著鎮子和土地廟周圍。
“你們沒事吧？”石頭看到他們，迅速問道，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確認沒有受傷。
“沒事，甩掉了。”沈硯言簡意賅，“東西拿到了。”他拍了拍胸口。
石頭點了點頭，臉色卻並未放鬆：“情況比預想的糟。‘夜梟’這次動用了不少人手，鎮子幾個出口都被盯住了。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裡，不能按原計劃等天黑了。”
他指向樹林更深處的方向：“穿過這片林子，後麵有一條獵人踩出來的小路，可以繞開主要道路，直接進入南邊的山區。我們在那裡有個臨時的安全點。”
沒有時間休息，也沒有時間詳細解釋。沈硯和林晚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絕。
“走。”沈硯隻說了一個字。
石頭收起望遠鏡，打了個手勢，三人如同三道幽靈，迅速沒入了茂密的樹林深處，將清河鎮的喧囂與危險，徹底拋在了身後。
前方的山路依然漫長，但至少，他們又一次從圍捕的縫隙中鑽了出來，攜帶著至關重要的信息，向著最終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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