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的過程緊張而壓抑。舍棄了帳篷和部分物資，意味著他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新的、足夠安全的藏身之處。沈硯在前帶路，腳步迅捷而無聲，像一頭熟悉黑夜的獵豹。他受傷的手臂似乎並未影響他的行動，但林晚緊跟在他身後，能隱約看到他左邊袖子深色的布料上，那片洇濕的痕跡在緩慢擴大。
她的心始終懸著，既擔心身後的追兵，更擔心他的傷勢。剛才包紮得匆忙，林晚不確定是否真的止住了血。
石頭斷後，不時警惕地回望，消除他們留下的細微痕跡。三人在濃密的夜色和崎嶇的山地間穿行，除了急促的呼吸和腳踏腐殖層的沙沙聲，再無其他聲響。
就這樣不知奔走了多久，東方的天際開始透出隱隱的灰白。沈硯終於在一處被巨大藤蔓和茂密灌木完全遮掩的山壁前停下腳步。他撥開層層疊疊的植物，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狹窄洞口。
“進去。”他側身讓開，示意林晚和石頭先行。
洞內空間不大，但足夠三人容身，空氣帶著泥土和岩石的涼意，卻意外地乾燥。最重要的是，入口極其隱蔽，從外麵幾乎不可能發現。
一進到相對安全的環境，林晚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憊感和後怕。她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下來，感覺雙腿都在發軟。
石頭迅速檢查了一下洞口，確認安全後，也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臉上的汗和露水：“他娘的，真夠險的！”
沈硯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他仔細地將洞口重新用藤蔓遮掩好，這才轉過身。洞內光線昏暗，隻有從藤蔓縫隙透進來的些許微光。
“你的傷，讓我再看看。”林晚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麵前，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這一次，沈硯沒有反對。他沉默地坐下，將受傷的手臂伸向她。
林晚借著微弱的光線，小心翼翼地解開之前匆忙包紮的紗布。傷口因為持續的奔走和活動，果然又滲出血來，邊緣有些發紅。她的心揪了一下，連忙重新清洗、上藥，這次包紮得更加仔細和牢固。
整個過程，沈硯依舊一聲不吭，隻是垂眸看著她專注的動作。洞內很安靜，隻有她打開藥瓶、撕扯紗布的細微聲響，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暫時不能生火。”沈硯在她包紮好後，低聲說，“忍一忍。”
林晚點點頭。她知道現在生火冒煙無異於自曝行蹤。洞內的陰冷讓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雙臂。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再次披到了她身上。是沈硯脫下了他自己的外套。
“我不冷……”林晚下意識地想拒絕，他還有傷在身。
“穿著。”沈硯打斷她，語氣平淡卻強硬。他隻穿著裡麵那件黑色的速乾衣，在昏暗的光線下，勾勒出精悍的身形。
林晚看著他，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攏緊了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外套，那股暖意似乎一直滲到了心裡最深處。
石頭在一旁看著，識趣地轉過身麵朝洞口，假裝自己是塊背景岩石。
“那些人……”林晚忍不住壓低聲音問，“是‘夜梟’的？”
“嗯。”沈硯靠在石壁上，閉著眼睛，似乎在保存體力，“手法很專業，是清除小隊。”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們暴露的速度比預計的快。”
這話讓林晚的心又沉了下去。清除小隊……光是這個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栗。
“是因為……我嗎？”她聲音有些發澀。是因為她不夠小心，留下了痕跡？還是因為她這個所謂的“鑰匙”，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
沈硯睜開眼，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目光依舊銳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不是。”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是金屬盒。他們追蹤的是盒子的信號，或者……是盒子之間共鳴時產生的能量波動。”他的目光落在林晚隨身攜帶的那個屬於她的金屬盒上，那個盒子此刻依舊安靜，“之前它們一直沉寂，可能是在積蓄能量，或者……在接近目標地點。”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也讓林晚稍微鬆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壓力。金屬盒是目標，而她是金屬盒的持有者和可能的激活者。
“那我們……”
“休息。”沈硯再次閉上眼睛，打斷了她的問話，“抓緊時間恢複體力。天亮之後，未必平靜。”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林晚知道現在問再多也無濟於事，便不再說話，學著他的樣子，靠坐在石壁上，閉上眼睛。
然而，她根本睡不著。洞外漸漸亮起的天光透過藤蔓縫隙，在昏暗的洞內投下斑駁的光斑。她偷偷睜開眼，看向旁邊的沈硯。
他閉著眼，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但林晚知道，他肯定保持著極高的警覺。他的側臉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可能是因為失血，也可能是疲憊。那雙總是過於銳利的眼睛閉上後，那股迫人的氣勢減弱了許多，反而顯出一種難得的、甚至有些脆弱的安靜。
她的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那裡被她包紮得整整齊齊。想起昨夜他毫不猶豫地擋在她身前，想起他手起刀落解決危險的冷靜狠厲，也想起他剛剛將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的動作……種種畫麵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情複雜難言。
這個男人，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外麵是冰冷堅硬的岩石，內裡卻蘊藏著難以想象的力量和……一絲她逐漸能感受到的溫度。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沈硯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林晚立刻心虛地閉上眼，假裝睡著。
山洞裡重歸寂靜，隻有三人輕微的呼吸聲。洞外，山林蘇醒，鳥鳴漸起，新的一天已經開始。而他們，藏身在這陰暗的一隅，如同受傷的獸，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裡，爭取著寶貴的喘息之機，等待著下一個未知的挑戰。前路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在此刻，他們還在彼此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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