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蘇醒像一道微弱卻堅韌的光,刺破了籠罩在林晚心頭的厚重陰霾。她不再哭泣,隻是緊緊回握著他的手,仿佛稍一鬆開,他就會再次被無形的力量拖入黑暗。指尖傳來的、他虛弱卻堅定的力道,是她此刻唯一的定心丸。
石頭默默地將最後一點乾淨的飲用水遞過來,林晚小心地喂沈硯喝了幾口。冰涼的液體滑過他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絲清明。他靠在林晚勉強支撐起的臂彎裡,目光緩緩掃過這個恢弘而奇異的地下空間,最終落在那依舊流淌著藍色光暈、中央光柱信息仍在變化的平台上。
“這裡……就是‘基石’……”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隻剩氣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裡擠出來。
“彆說話,保存體力。”林晚立刻阻止他,用手帕輕輕擦拭他額角不斷滲出的虛汗。他的體溫依舊偏高,但比起之前的滾燙,已經好了很多。
沈硯卻微微搖了搖頭,目光重新回到她臉上,那眼神深邃,帶著一種勘破迷霧後的複雜清明,也帶著一絲……亟待確認的迫切。他費力地抬起未受傷的右手,不是指向平台,而是輕輕觸碰到林晚臉頰上未乾的淚痕。
指尖冰涼,帶著輕微的顫抖,卻像帶著電流,讓林晚渾身一顫。
“對不起……”他看著她,嘶啞地吐出三個字,眼神裡充滿了沉重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愧疚,“讓你……看到這些……讓你……涉險……”
他指的是這一路的追殺、血腥,以及剛才那瀕死的驚險。他一直將她卷入這黑暗的漩渦,讓她目睹他最不堪、最危險的一麵。
林晚的眼淚瞬間又湧了上來,但她拚命忍住,用力搖頭,抓住他觸碰自己臉頰的手,緊緊貼在臉上。“沒有……你沒有對不起我……”她的聲音哽咽,“是我……是我自願跟著你的。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
她說不下去,隻是用力搖頭,用自己溫熱的眼淚濡濕他冰冷的手指。
沈硯的指尖在她掌心微微蜷縮,感受著她臉頰的柔軟和淚水的濕熱。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眼底的冰層仿佛徹底消融,隻剩下一種近乎赤裸的、帶著痛楚的坦誠。
“林晚……”他念她的名字,聲音依舊低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認真,“我……”
他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話語重若千鈞,需要凝聚殘存的所有勇氣。
“我不是……一個能給你安定的人。”他看著她,目光像最深的海,要將她吸入其中,“我的過去……沾滿了洗不掉的……血腥和黑暗。我的未來……也注定無法……走在陽光下。”
他一字一句,剖開自己最深的瘡疤,將最不堪的真相,攤開在她麵前。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談及自己的身份和宿命。
林晚的心狠狠揪痛,不是為了他描述的那份黑暗,而是為了他此刻眼神裡那深不見底的孤寂和……近乎絕望的坦誠。他是在推開她嗎?在生命最脆弱的時刻,他想的竟然是這個?
“我知道。”林晚打斷他,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是誰,沈硯。我知道‘寒鴉’,也知道你走過的路……可能布滿荊棘。”
她握緊他的手,目光灼灼地迎上他帶著愕然和更深痛楚的視線。
“但我更知道,那個會在深夜寫故事的沈硯,那個會保護阿阮、會教我辨認植物、會在星光下握住我手的沈硯!”她的聲音微微提高,帶著哽咽,卻字字清晰,“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但你的未來,隻要你不推開我,我就想站在你身邊!”
她深吸一口氣,淚水再次滑落,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光芒:“我不在乎陽光能不能照到你身上,沈硯。我在乎的是,我能不能……成為你的光。哪怕……隻是一點點微光。”
地下空間裡一片寂靜,隻有平台能量流淌的微弱嗡鳴。沈硯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淚眼朦朧卻無比堅定的臉龐,看著她眼中那毫不退縮的、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點燃的熾熱光芒。
他胸腔劇烈起伏,呼吸再次變得急促,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一種前所未有的、洶湧澎湃的情感衝擊。他試圖構築起來的所有防線,所有自以為是的為她好而設置的隔閡,在她這番直接而勇敢的告白麵前,土崩瓦解,碎得徹徹底底。
他猛地用力,反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幾乎捏疼了她。但他顧不上了。
他看著她,眼底翻湧著驚濤駭浪,有不敢置信,有巨大的震動,還有那壓抑了太久太久、終於衝破禁錮的、滾燙的情感。
“……傻子。”他最終,隻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了這兩個帶著無儘痛楚和更深憐惜的字眼。聲音沙啞,卻仿佛用儘了他殘餘的全部力氣。
然後,他不再說話,隻是深深地、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靈魂最深處。
手指,與她緊緊交握,指縫嚴密貼合,不留一絲空隙。
無需再多言語。
他懂了她的義無反顧。
她也懂了他的掙紮與接納。
在這深入地心、承載著古老秘密的幽藍微光中,兩個靈魂終於徹底剝落了所有偽裝和顧慮,緊緊擁抱了彼此最真實、也最脆弱的內核。
石頭背對著他們,仰頭看著穹頂那些如同星辰的發光晶體,嘴角,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真正輕鬆的笑容。
好了,這下,算是徹底綁死了。他也算……功德圓滿了。
前路依舊未知,“基石”的秘密尚未完全揭開,外界的威脅依然存在。但此刻,緊握的雙手和交彙的目光,已經鑄成了最堅固的鎧甲。無論前方是更深的黑暗,還是微弱的曙光,他們都將……並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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