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不再是令人恐慌的真空，而是充滿了無聲的等待與煎熬。控製室內，隻有“星核”修複自身時發出的、如同呼吸般輕柔的能量嗡鳴，以及林晚極力壓抑的、因精神透支和擔憂而變得粗重的喘息。
門外，再無任何聲響。沒有戰鬥，沒有腳步聲，甚至連沈硯的喘息聲也聽不到了。這種絕對的安靜，比之前的轟鳴更讓林晚心慌意亂。他是不是暈過去了？傷勢到底有多重？
“沈硯……”她對著門口，用氣聲呼喚，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你……你應我一聲……”
沒有回應。
石頭臉色鐵青，再次趴到門縫邊，極力傾聽，卻什麼也捕捉不到。他焦躁地來回踱步，目光掃過控製室內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到任何可能打開這扇門的機關或線索。
“林老師，你感覺怎麼樣？還能不能再和那‘星核’溝通？它有沒有控製門禁的權限？”石頭將希望寄托在林晚與核心的鏈接上。
林晚虛弱地搖了搖頭，大腦依舊如同被攪碎的漿糊，每一次試圖集中精神都帶來針紮般的劇痛。“不行……鏈接……好像斷了……我感受不到它了……”或者說，“星核”在完成協議啟動的巨大消耗後，似乎進入了某種深度休眠或自我修複狀態，不再回應她的呼喚。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然纏繞上來。
就在這時，林晚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金屬大門底部與地麵相接的那條極其細微的縫隙。之前因為緊張和光線問題，他們從未仔細注意過那裡。
此刻，在控製室內相對穩定的光源下，她似乎看到……那縫隙裡，隱約透進來一絲……不同於室內光線的、極其微弱的……暗紅色？
是血？！
林晚的心臟驟然停止了一拍！她猛地用手撐地，不顧身體的虛弱和劇痛，手腳並用地爬向門邊。
“石頭哥！你看！門縫……下麵！”她的聲音帶著驚駭的哭腔。
石頭立刻蹲下身，順著林晚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不足毫厘的門縫底部，正有極其緩慢的、粘稠的暗紅色液體，一點點地……洇滲進來！那顏色，已然發暗，顯然不是剛剛流出的鮮血！
沈硯的血！他就倒在門邊！而且流血不止！
“沈硯！！！”林晚再也控製不住，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雙手瘋狂地拍打著冰冷堅硬的金屬門板，指甲在門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你醒醒！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要帶我回家的！沈硯——！”
門外，依舊死寂。隻有那不斷從門縫滲入的、觸目驚心的暗紅，無聲地宣告著門外那個男人正在滑向生命的終點。
石頭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起，他猛地站起身，如同發怒的雄獅，開始用肩膀，用儘全身力氣，一次又一次地、瘋狂地撞擊那扇該死的金屬大門！
“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控製室內回蕩，大門卻如同山嶽般紋絲不動，隻在表麵留下些許淺白的劃痕和石肩膀滲出的血跡。
“媽的！給老子開啊！”石頭嘶吼著，聲音裡充滿了無力與憤怒。
林晚看著那不斷擴大的暗紅色血漬，看著徒勞撞擊的石頭，看著那扇隔絕了生死的門……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決絕，如同寒流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停止了哭喊和拍打，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在門邊挪動身體，然後，側身躺了下來。
她將自己的臉頰，緊緊地、緊緊地貼在了那冰冷刺骨的門板上，正對著門縫滲血的位置。仿佛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一點，能感受到他一絲一毫的氣息。
然後，她伸出了一根手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努力地，想要穿過那條狹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門縫。
門縫太窄了，連她的指尖都無法完全探入。她隻能將指尖最前端的那一點點，勉強擠了過去，觸碰到門外那冰冷、沾滿血汙的地麵。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門外地麵那粘稠液體的瞬間——
一隻冰冷得如同寒鐵、卻帶著熟悉輪廓和薄繭的……手指，用極其微弱的力氣，輕輕地、顫抖地，勾住了她的指尖。
那觸碰，輕得像一片羽毛，冰得像一塊永凍的岩石。
但林晚卻像是被一道電流擊中，渾身劇顫！
是他！他還活著！他甚至……知道她在門這邊！
“沈硯……”她哽咽著，淚水洶湧而出，滴落在門板上，與門縫下滲入的他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她不敢動，生怕那微弱的觸碰會消失，隻能用儘全身的感知，去感受那指尖傳來的、幾乎無法察覺的、代表生命存在的冰冷溫度。
門外的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觸碰。那勾著她指尖的力道，極其極其輕微地……收緊了一絲絲。
仿佛用儘了他最後殘存的所有意識與力氣。
沒有言語。
無法相見。
甚至無法真正握住彼此的手。
但在這生死一線的門隙之間，在這冰冷金屬與溫熱血液的交界處，兩個指尖那微不足道、卻重逾千鈞的觸碰，已然勝過世間所有海誓山盟。
他還在。
她知道。
他知道她知道。
這就夠了。
石頭停止了徒勞的撞擊，他看著躺倒在門邊、臉頰緊貼門板、指尖探出門縫與門外之人無聲相連的林晚，看著那混合了淚水與血水的門縫，這個鐵打的漢子，眼圈也終於忍不住紅了。他默默地走到控製台前，不再試圖破門，而是開始更加細致地檢查所有係統，尋找著任何可能恢複能源、修複門禁，或者……向外界傳遞求救信號的微弱可能。
他知道，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為他們爭取時間，爭取這渺茫的、最後的生機。
控製室內，重歸寂靜。
隻有“星核”平穩的嗡鳴。
隻有林晚壓抑的抽泣。
隻有那穿過門縫、緊緊相勾的指尖，傳遞著無聲的誓言與絕不放棄的——微弱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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