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傳遞口，成了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林晚的手緊緊握著沈硯的，掌心相貼的溫度，驅散了金屬的冰冷，也熨帖著彼此飽經磨難的心。控製室內外，一片劫後餘生的寧靜，隻有“星核”平穩的嗡鳴和兩人交錯的、逐漸平緩的呼吸聲。
沈硯靠在門外冰冷的石壁上，重傷的身體如同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間和腿部的劇痛。但那隻從洞口伸進來、緊緊與他相握的、柔軟而溫暖的手，卻像是最有效的鎮痛劑，將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緩緩注入他千瘡百孔的軀體和靈魂。
他微微動了動與她交握的手指，力道很輕，帶著試探。
林晚立刻察覺，用力回握了一下，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微啞，卻柔軟得像羽毛：“我在。疼得厲害嗎？”
“……還好。”沈硯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但少了之前的死氣，多了些活人的疲憊與……一絲幾不可察的依賴。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積攢力氣，然後開口，問出了一個盤旋在他心頭許久的問題：“協議啟動時……你承受了什麼？”
他記得那毀天滅地的能量衝擊，記得自己幾乎被撕裂的痛苦，也模糊地記得，有一股溫和卻強大的力量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但他更清楚，作為精神鏈接者和授權者，林晚付出的代價，絕不會小。
林晚的心微微一顫。她不想讓他擔心，但更不想對他有任何隱瞞。她輕輕摩挲著他手背上的傷痕，語氣儘量放得輕鬆：“就是……頭很痛，像要炸開一樣，流了點鼻血。後來就暈過去了。不過，‘星核’很溫柔，它保護了我。”她沒有提七竅滲血的慘狀，也沒有提精神幾乎被撕碎的感受。
沈硯沒有說話，隻是收緊了握著她的手。他何等敏銳，豈會聽不出她話語裡的輕描淡寫。一種混合著心疼、愧疚和巨大動容的情緒，在他胸腔裡翻湧。他從未想過，自己這條行走在黑暗邊緣、早已被鮮血浸透的性命，有朝一日，會被一個人如此珍而重之地守護，甚至不惜付出如此代價。
“……對不起。”他啞聲說，聲音裡帶著沉重的澀意，“又讓你……涉險。”
“不準再說對不起。”林晚打斷他，語氣帶著罕見的、帶著點嬌嗔的強硬，“沈硯，你聽好了。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從你闖進我家的那個雨夜，從我決定留下你的那一刻起，這條路，就是我自願走的。”
她的聲音漸漸堅定起來，透過小小的洞口，清晰地傳遞到他耳中，也傳遞到他心裡：“你背負你的過去，我選擇我的未來。你的黑暗，我來分擔。你的宿命，我來同行。除非……是你不要我。”
最後那句話，她說得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不確定。
洞口外，沈硯的呼吸驟然一滯。他握著她的手，力道猛地收緊，緊得幾乎讓她感到疼痛。
“不會。”他幾乎是立刻、斬釘截鐵地回應，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凶狠的篤定，“永遠不會。”
簡單的四個字，像是最鄭重的誓言，砸落在林晚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所有的委屈、恐懼、不安，在這一刻，都被這堅定的承諾徹底撫平。
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但這一次，是純粹的、幸福的淚水。
“嗯。”她哽咽著，用力點頭，儘管他看不見，“我信你。”
寂靜再次降臨，卻充滿了甜蜜而安穩的氣息。兩人就這樣，隔著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通過一個巴掌大的洞口，緊緊握著手，仿佛握著彼此的整個世界。
過了一會兒，沈硯再次開口，聲音恢複了些許冷靜，帶著他慣有的規劃性：“‘夜梟’不會輕易放棄。他們退走，可能是在等待援兵，或者……在想辦法繞過屏障。”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林晚問道，此刻隻要有他在，再難的路她也不怕。
“等。”沈硯言簡意賅，“我的傷需要時間。‘星核’也需要恢複。這裡暫時安全。石頭，”他抬高了一些聲音，確保洞口的石頭也能聽到，“檢查所有儲備，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留意任何外部通訊信號，嘗試聯係可能存在的……其他守夜人。”
“明白！”石頭在控製台那邊沉聲應道。
“還有……”沈硯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彆扭，“……水。”
林晚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要水喝！他重傷失血，肯定極度缺水。她連忙對石頭說：“石頭哥，水！快拿水來！”
石頭立刻將最後半壺乾淨的飲用水遞了過來。林晚小心地接過，通過洞口遞了出去。
沈硯用未受傷的右手接過，仰頭喝了幾口。清涼的液體滑過乾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生機。他將水壺遞回，低聲道：“謝謝。”
“跟我還謝什麼。”林晚接過空了大半的水壺，心裡卻甜甜的。這種瑣碎的、充滿煙火氣的照顧，比任何轟轟烈烈的告白都更讓她感到真實和幸福。
夜色儘管地下無日夜，但他們習慣於用外部時間衡量）漸深，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林晚靠著門壁，依舊握著沈硯的手，眼皮開始打架。
“睡吧。”門外，傳來沈硯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守著。”
他的傷比她重得多，卻依舊習慣性地擔當起守護者的角色。
林晚想反駁，但巨大的疲憊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隻是更緊地握了握他的手，含糊地“嗯”了一聲，便沉沉睡去。這是自逃亡以來，她睡得最安心、最沉的一次。因為她知道，門的那一邊，有他在。
聽著門內傳來她逐漸均勻悠長的呼吸聲，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她睡夢中無意識依賴的力道，沈硯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傷口依舊劇痛，前路依舊莫測。
但此刻，他的心中卻一片奇異的平靜與……溫暖。
他握緊了手中那隻柔軟的手，如同握住了救贖的微光，也握住了……餘生的所有意義。
“星核”在控製室中央靜靜懸浮，光芒柔和。
屏障在外層空間無聲屹立。
小小的傳遞口，連接著兩個相依為命的靈魂。
在這片與世隔絕的黑暗中，愛與守護，成為了最堅固的壁壘，也是最明亮的——指引歸途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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