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那句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放手”,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晚的心臟,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和隨之而來的、更加洶湧的憤怒與決絕。
“不放!死也不放!”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她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隱泉,那眼神裡是孤注一擲的懇求,更是破釜沉舟的堅持,“前輩!想想辦法!他不能倒在這裡!”
隱泉看著眼前這對在絕境中相互支撐、幾乎被逼到懸崖邊緣的年輕人,看著沈硯那強弩之末卻依舊不肯放棄的倔強,看著林晚那超越恐懼的、近乎母獸護崽般的守護本能,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有動容,有掙紮,最終化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斷。
他深吸了一口林中那帶著甜腥和腐朽氣息的、令人不安的空氣,沉聲道:“還有一個辦法……但這很冒險,無異於飲鴆止渴。”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光線扭曲、仿佛活物般蠕動的林木,最終落在沈硯蒼白如紙的臉上。“需要借助……這片林子本身混亂的磁場能量,強行刺激他體內‘基石’殘留的活性,激發他自身的修複潛力……或者說,透支他最後的生命力。”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隱泉的目光轉向她,變得更加銳利:“同時,需要你的‘共鳴頻率’作為引導和……穩定器。用你的‘光’,去照亮並約束他被強行點燃的‘火’,避免他被混亂的能量徹底吞噬,或者……徹底滑向‘基石’失控的深淵。”
這個方法,聽起來就像是走鋼絲!一邊是沈硯可能因能量衝擊立刻斃命,或者被“基石”的黑暗麵完全控製;另一邊是林晚可能因引導失控的能量而遭受反噬,甚至精神崩潰!
“成功率……有多少?”林晚的聲音乾澀。
“不到三成。”隱泉的回答冷酷而真實,“而且,就算成功,也隻是暫時吊住他的命,讓他獲得短時間行動的能力。代價是……極大的痛苦和更深的根基損傷。穿過這片林子後,他需要立刻得到最高級彆的醫療救助,否則……”
否則,依舊是死路一條。
這是一個用未來換取現在的、絕望的賭博。
林晚低頭看著沈硯。他閉著眼,似乎已經聽不到他們的對話,隻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汗水浸透了他的黑發,黏在額角,那張總是冷峻堅毅的臉,此刻隻剩下令人心碎的脆弱。
她想起他擋在她身前的樣子,想起他緊握著她的手說“永遠不會”的樣子,想起他在高燒中無意識依賴她的樣子……
她沒有任何猶豫。
“我做。”她抬起頭,看向隱泉,眼神清澈而堅定,仿佛所有的恐懼都已在瞬間被蒸發,“告訴我該怎麼做。”
隱泉深深地看著她,似乎在確認她的決心。片刻後,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他讓林晚扶著沈硯,靠坐在一棵異常粗壯、樹皮呈現不祥暗紫色的古樹下。這棵樹的周圍,那種令人頭暈目眩的嗡鳴聲似乎格外強烈。
“扶穩他。”隱泉吩咐林晚,自己則從隨身的皮囊裡取出幾枚細長的、閃爍著幽藍微光的金屬針,以及一個隻有拇指大小、雕刻著複雜紋路的黑色石盒。
他蹲在沈硯麵前,枯瘦的手指快如閃電,將那些金屬針精準地刺入沈硯頭頂、頸後和心口的幾個特定穴位!沈硯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壓抑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痛哼,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劇烈轉動,額角青筋暴起!
“穩住他!”隱泉低喝。
林晚立刻用儘全力抱住沈硯因劇痛而痙攣的身體,將自己的額頭抵住他的額頭,試圖用這種方式傳遞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撫。她能感覺到他肌肉的緊繃和那無法抑製的顫抖,能聽到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緊接著,隱泉打開那個黑色石盒,裡麵是一種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的、散發著刺鼻硫磺和臭氧混合氣味的暗紅色粘稠液體。他用指尖蘸取一點,迅速在沈硯眉心畫下一個奇異的、仿佛燃燒火焰般的符號!
就在符號完成的瞬間——
“嗡——!”
以那棵暗紫色古樹為中心,周圍的空氣仿佛猛地凝固,然後發出一聲低沉的、震耳欲聾的轟鳴!林晚隻覺得大腦像被重錘擊中,眼前一黑,無數扭曲破碎的光影和尖銳的嘶吼聲瞬間湧入她的腦海!
是林子本身的混亂能量被引動了!
而被金屬針和符文引導的沈硯,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皮膚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蛛網般的、如同燒紅烙鐵般的暗紅色紋路!他猛地睜開眼,瞳孔不再是平時的深邃黑色,而是變成了如同熔岩般的、瘋狂而痛苦的赤紅!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著極端痛苦和暴戾的低吼,掙紮的力量大得驚人,幾乎要將林晚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