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林晚正握著石頭,在屋後一片相對僻靜的空地上練習。她閉著眼,呼吸平穩,整個人仿佛與手中的石頭、與周圍的山林氣息融為一體。那種內在的穩定感已經可以維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再輕易被雜念打斷。
忽然,一陣極其輕微、卻與山林自然聲響截然不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晚心神一動,那穩定的頻率瞬間泛起漣漪。她倏地睜開眼,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目光急切地投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濃密的樹叢被撥開,首先走出來的是阿卓。他依舊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隻是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衣服上沾著些許泥土和草屑。
緊接著,另一個身影出現在阿卓身後。
是沈硯。
他比離開時似乎清瘦了些,下頜線更加分明,臉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痕跡,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初,甚至因為經曆了山野的淬煉,更添了幾分沉靜的力量。他走路的姿態已經幾乎看不出受過重傷的痕跡,隻是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的目光,越過阿卓,精準地落在了林晚身上。
四目相對。
林晚忘了呼吸,忘了手裡的石頭,隻是呆呆地看著他。他真的回來了。完好無損地,站在了她的麵前。
沈硯看著她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和那握著石頭、僵在半空的手,深邃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快地融化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他朝她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阿卓對林晚也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徑直朝著雷震木屋的方向走去,顯然是去彙報情況。
空地上,隻剩下他們兩人。
林晚這才回過神,慌忙將石頭收起,幾步跑到沈硯麵前,想伸手去碰他,又有些不敢,隻能仰著頭,急切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你沒事吧?腿怎麼樣?有沒有遇到危險?”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擔憂。
沈硯垂眸看著她,她的眼睛亮得驚人,裡麵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還有未散儘的、練習時留下的專注與此刻純粹的喜悅。他喉結微動,聲音因為連日沉默而有些低啞:“沒事。都好。”
他的回答依舊簡短,但林晚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安撫的意味。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著,懸了三天的心終於重重落下,一股巨大的、失而複得的慶幸感湧上心頭,讓她眼眶微微發熱。她連忙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沈硯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眼圈和低垂的、輕輕顫動的睫毛上,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問了一個完全出乎林晚意料的問題:
“練習得怎麼樣?”
林晚愣了一下,抬起頭,對上他平靜的視線。她沒想到他回來第一句關心的話,竟然是問這個。心裡那點酸澀瞬間被一種奇異的暖流取代。他記得,即使在那樣危險的環境裡,他也記得她在做什麼。
她用力點頭,舉起一直攥在手裡的那塊灰白色石頭,臉上露出一個帶著點小驕傲的、明亮的笑容:“隱泉前輩給了我這個!我現在已經能感覺到它了,而且能讓自己的頻率穩定很多!”
她的笑容像驟然撥開雲霧的陽光,毫無陰霾,充滿了生機。沈硯看著她臉上純粹的笑容,聽著她帶著點雀躍的彙報,緊繃了幾日的神經,在這一刻,奇異地鬆弛了下來。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在她舉著的石頭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她臉上,“很好。”
兩人一時無話,卻並不尷尬。山林的風輕輕吹過,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拂動著林晚額前的碎發,也吹動了沈硯略顯淩亂的衣角。
“回去吧。”最終還是沈硯先開了口,聲音比剛才緩和了些許,“雷叔那邊需要了解情況。”
“好。”林晚連忙點頭,很自然地走到他身側,與他並肩朝著木屋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她悄悄側過頭,打量著他的側臉。他看起來確實很疲憊,但精神很好,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冷硬似乎也磨平了些許棱角。
沈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沒有轉頭,隻是目視前方,淡淡地問:“看什麼?”
林晚被抓包,耳根微熱,卻理直氣壯地回答:“看你瘦了沒有。”頓了頓,又小聲補充,“好像有一點。”
沈硯腳步未停,幾秒後,才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極小,轉瞬即逝,卻真實存在。
“山裡夥食一般。”
他居然……接了她這句略帶調侃的話?
林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即,心底像是被羽毛輕輕搔了一下,泛起絲絲縷縷的、甜而微癢的漣漪。她低下頭,抿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依偎著投射在青石板路上。山林寂靜,歸鳥啁啾。
他回來了。
這就足夠了。
而屬於他們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但此刻,並肩同行的每一步,都踏在實處,都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喜歡在暮色中停筆請大家收藏:()在暮色中停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