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做出後，整個營地的氣氛都緊繃起來，像一張拉滿的弓。
雷震和隱泉雖然擔憂，但也清楚這是最優解。隱泉加緊了對林晚最後階段的指導，不再局限於石頭，而是讓她嘗試感知和適應更複雜、更微弱的環境頻率變化。沈硯則與雷震、阿卓等人反複推演潛入路線、應急方案和接應點的每一個細節。
林晚不再參與那些戰術討論，她知道自己在那方麵幫不上忙。她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練習中，將沈硯畫在浮土上的那些結構死死記在腦海裡，甚至在夢中，都在那些冰冷的通道和閃爍的指示燈之間穿行。
三天後的一個淩晨，天色墨黑，沒有月亮，隻有幾顆稀疏的星子。
出發的人不多，除了沈硯和林晚，隻有阿卓和另外兩名精乾的好手負責外圍策應和接應。所有人都穿著深色的、利於隱蔽的衣物，臉上塗抹了油彩。
沈硯最後檢查了一遍裝備，他的動作恢複了受傷前的利落精準，眼神冷冽，像出鞘的刀。他走到林晚麵前，遞給她一個小小的、如同紐扣般的金屬片。
“貼身放好。”他低聲道，“緊急情況，用力捏碎。”
林晚接過，那金屬片帶著他指尖的微涼。她什麼也沒問，隻是鄭重地將其放進內衣口袋，緊貼著胸口皮膚。
“跟緊我。”沈硯看著她，重複了那晚的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不要停，不要回頭。”
林晚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用力點頭：“我知道。”
沒有多餘的告彆，一行人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滑入濃重的夜色，消失在崎嶇的山林之中。
路途比想象中更難。為了避開可能的眼線和巡邏，他們走的全是人跡罕至的險峻小路。沈硯走在最前，如同最敏銳的頭狼，總能提前規避危險。林晚緊跟在他身後，努力調整呼吸，將隱泉教導的穩定頻率運用到極致，讓自己腳步更輕，動作更敏捷，儘量不成為拖累。
她看著前方沈硯寬闊而沉穩的背影，那成了她在黑暗中唯一的指引和依靠。
經過幾乎一整天的艱難跋涉，在第二天黃昏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目標區域附近。隔著茂密的林叢，可以隱約看到遠處山坳間，一片不起眼的、與山岩幾乎融為一體的灰色建築群，沒有任何標識，寂靜得如同墳墓。
“就是那裡。”阿卓壓低聲音，指向那個方向。
沈硯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很久，才放下。“守衛比預想的要少，但都是暗哨。防禦係統是激活狀態。”
他轉向林晚，聲音壓得極低：“記住路線了嗎？”
林晚點頭，那條經由通風管道潛入的迂回路線，她已經爛熟於心。
“入口在這裡，”沈硯指向地圖上一個隱蔽的、被藤蔓半遮掩的通風口，“進去後，第一個岔路口左轉，避開第一個監控探頭，沿著主管道向前大約兩百米，會看到一個廢棄的維修通道入口，我們從那裡進入內部。”
他的語速不快，確保林晚每一個字都聽清楚。
夜幕徹底降臨，山林被墨色吞沒。等待是最煎熬的。直到淩晨時分，人體最疲憊的時刻，沈硯才打了個手勢。
行動開始。
阿卓和另外兩人如同影子般散開，負責清除外圍的暗哨和製造可能的混亂。沈硯則帶著林晚，如同兩道輕煙，悄無聲息地接近那個被藤蔓覆蓋的通風口。
沈硯的動作極快，用特製的工具無聲地撬開鏽蝕的格柵，一股帶著陳年灰塵和金屬冷卻劑味道的、陰冷的風從洞口湧出。他率先鑽了進去，然後回身，向林晚伸出手。
林晚毫不猶豫地將手遞給他。他的手掌有力而穩定，輕輕一拉，她便借力鑽入了那狹窄、黑暗的管道。
管道內一片漆黑，隻有沈硯頭戴的微光夜視儀發出一點幽綠的光暈。空間極其逼仄，隻能匍匐前進。冰冷的金屬壁硌得人生疼，灰塵撲麵而來，林晚強忍著咳嗽的衝動，緊緊跟在沈硯身後，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在迷宮般的管道中穿行。
她能聽到自己和他壓抑的呼吸聲，還有身體摩擦管道壁的細微聲響，在絕對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轉彎，每一次停頓觀察，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硯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他對這裡的熟悉程度，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在第一個岔路口，他精準地左轉，並示意林晚避開上方一個極其隱蔽的、閃著微弱紅光的監控探頭。
林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著他，感覺自己像在刀尖上跳舞。
終於，在爬行了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之後，前方出現了一個略微寬敞的、通向側下方的維修通道入口。沈硯停下，仔細傾聽片刻，然後示意安全。
兩人依次滑入維修通道。這裡比通風管道稍微寬敞一些，可以勉強彎腰行走。空氣更加渾濁，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機油的異味。
沈硯關閉了夜視儀，從懷中取出一個更小的、不帶光亮的儀器，似乎在探測著什麼。他的側臉在絕對的黑暗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林晚能感覺到他全身肌肉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跟緊。”他再次低聲提醒，聲音在狹窄的通道裡產生微弱的回音。
林晚深吸一口那帶著鐵鏽味的空氣，點了點頭，儘管知道他可能看不見。她伸出手，輕輕拽住了他腰側衣服的一角。
沈硯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沒有推開，也沒有說話。他隻是沉默地，帶著她，一步步，向著“零號檔案館”那未知的、黑暗的深處走去。
危險近在咫尺，但指尖傳來的、屬於他衣料的粗糙觸感，和他沉穩前進的背影，卻成了林晚此刻唯一的燈塔。
他們的命運，與這沉睡的檔案館，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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