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氣密門在身後徹底合攏,將檔案館內刺耳的警報和冰冷的金屬氣息隔絕。撲麵而來的是山林間凜冽濕潤的空氣,帶著泥土、腐葉和破曉前特有的清冽,湧入肺腑,讓人精神一振。
他們身處一個極其隱蔽的山體裂縫出口,四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彌漫的晨霧,能見度不足五米。除了彼此粗重未平的喘息,隻有風吹過林梢的嗚咽和不知名蟲豸的窸窣聲。
暫時安全了。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林晚腿一軟,幾乎要癱坐在地上。一隻手臂及時伸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沈硯。他也同樣疲憊,額發被汗水浸濕,緊貼在額角,臉色在稀薄的黎明微光中顯得蒼白,但扶住她的手臂依舊有力。
“能走嗎?”他問,聲音低沉沙啞。
林晚借著他的力道站直身體,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點了點頭:“能。”
必須能。這裡還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沈硯不再多言,鬆開手,但依舊保持在她身側半步的位置,警惕地掃視著濃霧籠罩的四周。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簡易的指南針和一張防水地圖,借著越來越清晰的天光,快速辨認著方向。
“這邊。”他選定了一個方向,率先邁開腳步。
林晚緊跟其後。她的體力透支嚴重,每走一步都覺得雙腿如同灌了鉛,掌心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但她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是默默調整著呼吸,努力跟上沈硯的步伐。
濃霧像乳白色的紗幔,纏繞在林間。樹木和岩石在霧中顯出模糊而詭異的輪廓。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在濕滑的山路上穿行,腳步聲和衣料摩擦聲被霧氣吸收,顯得格外輕微。
沈硯走得很穩,時不時會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片刻,或者蹲下身子檢查地麵留下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痕跡——那是他們來時,阿卓等人留下的標記。他的背影在霧中顯得挺拔而可靠,像一座沉默的燈塔,指引著迷途的方向。
林晚看著他的背影,心頭那根緊繃的弦,慢慢鬆了下來。一種劫後餘生的恍惚感,混雜著找到關鍵物品的微茫希望,以及難以言喻的安心,在她疲憊的身體裡流淌。
不知走了多久,東方的天際終於撕開了黑暗的口子,透出些許灰白的光。濃霧在晨光中開始緩緩流動,變得稀薄,山林的真容逐漸顯露。
沈硯在一處相對平坦、背風的山岩後停下。
“休息十分鐘。”他言簡意賅,將水囊遞給林晚。
林晚接過,小口地喝著冰冷的水,乾渴的喉嚨得到滋潤,人也清醒了不少。她靠著山岩坐下,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酸痛。
沈硯沒有坐下,他站在岩石邊緣,目光依舊銳利地掃視著逐漸清晰的山林,如同永不疲倦的哨兵。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輪廓,帶著曆經硝煙後的沉靜。
林晚從內袋中取出那枚黑色晶體模塊。在逐漸明亮的天光下,它顯得更加深邃,內部那乳白色的光暈流轉得似乎也更明顯了一些,像是有生命在其中呼吸。她想起沈硯的警告,不敢多看,又小心地將其收好。
“沈硯,”她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阿卓他們……會沒事吧?”
沈硯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臉上帶著未褪的疲憊和顯而易見的擔憂。他沉默了一下,才道:“他們經驗豐富,知道如何撤離。”
他的回答沒有給出確切的保證,但語氣裡的篤定,讓林晚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知道,在這種時候,過多的擔憂毫無用處。
一陣山風吹過,帶著清晨的寒意。林晚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
沈硯的目光在她微微發抖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移開。他解下自已身上那件沾滿灰塵和汗漬的外套,遞給她。
“穿上。”
他的語氣依舊是命令式的,沒什麼溫度。
林晚愣了一下,看著他隻穿著單薄裡衣的背影,心裡泛起複雜的暖意。她沒有拒絕,接過還帶著他體溫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寬大的外套瞬間將她包裹,那股熟悉的、帶著冷冽和淡淡藥草氣息的味道縈繞在鼻尖,奇異地驅散了身體的寒冷和心底的不安。
“謝謝。”她低聲道,將臉往衣領裡埋了埋。
沈硯沒有回應,隻是繼續望著遠方。
休息時間很快過去。沈硯重新背起行囊:“走吧,儘快回據點。”
林晚站起身,將外套裹緊,跟上了他。
晨霧散儘,山林露出了它青翠的本色。鳥兒開始鳴叫,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雖然身體依舊疲憊,山路依舊難行,但看著前方那個沉穩引領的身影,感受著身上外套傳來的暖意,林晚覺得,這條歸途,似乎也不再那麼艱難了。
希望,就像天邊那越來越亮的晨光,雖然微弱,卻固執地穿透了所有的黑暗與迷霧。
他們必須回去。帶著這用命換來的、未知的“鑰匙”,去麵對最終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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