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內的慘白燈光刺入眼簾，林晚的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艱難地掙脫出來。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骨頭散架般的酸痛和識海深處殘留的、如同被烈焰灼燒過的劇痛。她呻吟一聲，試圖抬手揉按抽痛的太陽穴，卻發現手臂沉重得不聽使喚。
“醒了？”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林晚費力地轉動眼珠，看到了蹲在她麵前的沈硯。他臉上的油彩被汗水浸染得有些模糊，露出底下略顯蒼白的皮膚，那雙總是過於冷靜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裡麵翻湧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複雜難言的情緒——有關切，有疲憊，有未散的殺意，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沈硯立刻將水囊湊到她唇邊，動作甚至帶著點與他氣質不符的小心翼翼。清涼的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感覺。
“我們……出來了？”她聲音沙啞地問，目光掃過周圍。還是在那個通道裡，阿卓和另一名隊員持槍警戒著通往核心區的方向，氣氛依舊緊繃，但那種令人窒息的終極壓迫感似乎消失了。
“嗯。”沈硯應了一聲，扶著她靠牆坐穩了些，“核心區……暫時安全了。”
他沒有詳細解釋裡麵發生了什麼，林晚也沒有立刻追問。她感受了一下體內，那原本近乎枯竭的頻率，如同退潮後的溪流，正在極其緩慢地重新彙聚，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更加凝實和馴服的感覺。而貼身存放的“黑鑰”，也恢複了之前的平靜，隻是那內部的乳白色光暈，似乎比之前更加溫潤了一些。
她隱約感覺到，在她昏迷的時候，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發生了。而沈硯的眼神告訴她，現在不是細問的時候。
“外麵的情況？”她看向沈硯。
“阿卓剛接到雷叔訊號，外圍策應順利，大部分抵抗已被清除。‘鷹巢’指揮係統癱瘓，殘餘敵人正在被清剿。”沈硯語速很快，條理清晰，“我們需要儘快撤離，這裡不穩定。”
他說的不穩定，林晚能感覺到。不僅僅是戰鬥的餘波，還有來自腳下這片土地深處，那股被強行改變了運行規則的龐大能量所帶來的、細微卻無處不在的震顫。
沈硯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能走嗎？”
林晚看著他那雙帶著薄繭和些許汙跡的手，點了點頭，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力道依舊很大，幾乎是將她半攙半抱地拉了起來。她的腿還有些發軟，靠著他手臂的支撐才勉強站穩。
“走。”沈硯沒有鬆開她的手，就這樣牽著她，對阿卓打了個手勢，一行人沿著來路快速撤離。
通道比進來時感覺漫長了許多。沿途可以看到激戰留下的痕跡——彈孔，能量武器灼燒的焦黑，以及零星倒伏的自動守衛殘骸。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機油混合的刺鼻氣味。
林晚被沈硯牽著，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她側頭看著他冷硬的側臉輪廓，能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穩定而灼熱的溫度，以及那份無聲的、卻不容置疑的保護。她沒有再問關於核心區的事情，也沒有問他如何解決了那裡的問題。一種奇異的信任和默契在她心中滋生，她知道，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告訴她。
當他們終於走出那條漫長的通道，重新回到相對開闊的能源核心區外圍時，這裡的戰鬥已經基本結束。幾名“守夜人”的隊員正在打掃戰場，看到沈硯他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沈哥！林姑娘！”一名隊員臉上帶著激戰後的疲憊和興奮，“大部分區域已經控製！雷叔讓你們直接去主出口彙合！”
沈硯點了點頭，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戰場，最後落在那依舊散發著幽藍光芒、但似乎比之前平靜了許多的能源核心上，眼神深邃。
“走。”他緊了緊握著林晚的手，帶著她，跟在隊員身後，向著主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沿途，林晚看到了更多戰鬥的痕跡，也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麵孔，他們臉上帶著勝利後的振奮，以及……失去同伴的沉痛。這場突襲，他們贏了，但代價，同樣慘重。
終於，他們抵達了“鷹巢”的主出口。厚重的合金大門已經被強行破開，外麵天光大量，帶著山林氣息的新鮮空氣湧了進來，驅散了基地內部渾濁壓抑的氣息。
雷震帶著幾個人正等在那裡，看到沈硯和林晚安全出來，他明顯鬆了口氣，大步迎了上來。
“好！好！都沒事就好！”雷震的聲音洪亮，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他重重拍了拍沈硯的肩膀，又看向臉色依舊蒼白的林晚，眼神柔和了許多，“丫頭，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隨即落在兩人依舊牽在一起的手上，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多問，隻是咧嘴笑了笑：“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媽的，這趟總算沒白來！”
沈硯鬆開了林晚的手，但對她的攙扶並未停止。“外麵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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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乾淨了！‘夜梟’在這兒的指揮節點算是廢了！”雷震意氣風發，但隨即臉色又沉了下來，“可惜，讓幾個核心人物趁亂從密道溜了，包括那個代號‘主教’的雜碎！”
沈硯對此似乎並不意外，隻是眼神更冷了幾分。“主教”……這個名字，他記下了。
“先回據點。”沈硯果斷道。
一行人迅速撤離了“鷹巢”。當林晚踏出那扇破損的大門，重新呼吸到外麵清冷而自由的空氣，看到遠處連綿的、被朝陽染上金邊的山巒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如同受傷巨獸般匍匐在山穀間的鋼鐵基地。那裡埋葬了秘密，也埋葬了生命。而她和沈硯，從裡麵帶出了改變，也帶出了更加沉重的未來。
沈硯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望著同一個方向。朝陽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為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
林晚也沒有說話。她感受著體內緩緩恢複的力量，感受著身邊這個男人沉默卻堅實的存在，感受著這來之不易的、短暫的平靜。
風暴並未完全過去，“夜梟”殘餘猶在，“黑鑰”與“基石”的秘密尚未完全揭開，未來的路依舊布滿迷霧。
但至少此刻，他們活著，他們在一起，他們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而有些話，有些真相，或許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在那相對安全寧靜的據點裡，慢慢說。
陽光刺破雲層，徹底照亮了山穀。
新的一天，開始了。帶著硝煙與犧牲的餘燼，也帶著微弱的、卻不容忽視的，新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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