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影”戰車的引擎發出一種與往常不同的、帶著幾分沉悶和決絕的低吼,仿佛這頭鋼鐵巨獸也能感受到駕駛者心中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與背離夥伴的孤寂。它載著克裡夫,以及工作台上那枚依舊沉寂的阿爾法碎片,調轉了方向,將齒輪鎮那越來越稀疏、卻依舊揪心的炮火聲,徹底甩在了身後,義無反顧地駛向了與來時相反的方向——那片被稱為大陸脊梁的、遙遠而神秘的芒中山脈。
車廂內,氣氛壓抑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再也沒有雷班納插科打諢的吐槽,沒有英格麗特簡潔冷靜的分析,隻有儀器運轉的嗡鳴,以及克裡夫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他死死盯著前方那仿佛永無儘頭的、被輻射塵染成灰黃色的荒原,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這感覺,比第一次獨自調試戰車引擎失敗導致差點被炸飛還要糟糕,比麵對“無聲獵犬”那詭異的隱形技術時還要無力。
‘好了,克裡夫,’他對自己說,試圖用內心獨白驅散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你現在是獨當一麵的男子漢了,肩負著拯救世界的偉大使命……雖然這使命聽起來像個劣質三流科幻遊戲的宣傳語,而且隊友還不在線。’
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通訊器屏幕。代表著齒輪鎮前線的信號標誌依舊亮著,但實時語音頻道已經被他主動切斷,隻剩下基礎的生命體征監測數據顯示雷班納和英格麗特還活著,謝天謝地)和戰車核心係統的狀態反饋不容樂觀,引擎過載,裝甲多處受損)。
每一次看到那些代表著損傷的紅色警告標識閃爍,克裡夫的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幾乎能想象出“狼影”在炮火中艱難穿梭,裝甲板被打得坑坑窪窪,雷班納一邊罵娘一邊進行極限操作,英格麗特則在漫天飛舞的彈片中尋找著微不足道的反擊機會……
“我在乾什麼……”一股強烈的自我懷疑湧上心頭,“我把他們丟在那裡,自己卻跑了……我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他甚至產生了一股衝動,想要立刻調轉車頭,衝回齒輪鎮,管他什麼“世界引擎”,管他什麼大陸板塊,他隻想和夥伴們在一起,哪怕最後一起變成廢鐵堆裡幾塊相親相愛的焦炭。
但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過了工作台上那枚藍色的、如同沉睡寶石般的阿爾法碎片。微弱的光芒在它內部極其緩慢地流轉,仿佛在做一個悠長而平靜的夢。
“引路人”的話再次在腦海中回響:“……照顧好……那個……小小的……‘共鳴體’……她……很……特殊……或許……是……關鍵……”
阿爾法的判斷……那個古老ai雖然來曆不明,但阿爾法碎片在協助他鎖定“方舟二期”時展現出的能力和最後的警告,是真實不虛的。她耗儘能量陷入沉睡,不就是為了獲取這至關重要的情報嗎?
如果他現在回去,阿爾法的犧牲,他們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墓碑”依舊會啟動“世界引擎”,齒輪鎮今天的血戰將毫無意義,整個世界的命運將滑向不可預測的深淵。
‘冷靜,克裡夫,冷靜。’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駕駛和導航上。‘頭兒說過,要相信夥伴。他相信我能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像我相信他們能守住齒輪鎮一樣。嗯……他大概、可能、也許是這麼相信的吧?’
他試圖模仿雷班納的樂觀來安慰自己,但效果甚微。獨自決策的壓力大得超乎想象。以前,無論情況多糟糕,總有雷班納做最終決定,承擔那份最重的責任。他隻需要專注於自己擅長的技術領域,當好一個快樂的偶爾被嚇哭的)技術宅就好。
可現在,他是唯一的決策者。路線選擇、風險評估、資源管理、甚至接下來可能遭遇的戰鬥……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獨自判斷,獨自承擔後果。這份重量,幾乎要把他那習慣了在代碼和機械中尋找確定性的大腦壓垮。
“好吧,好吧,獨立成長第一步,”他一邊操控“狼影”繞過一片明顯帶有強輻射標誌的區域,一邊自言自語,仿佛這樣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孤單,“先檢查一下咱們還有多少家底。”
他調出物資清單:能源剩餘百分之六十二,彈藥儲備中等,食物和飲水還算充足,但用於戰車緊急維修的備用零件和特種工具消耗頗大,尤其是在經曆了齒輪鎮前期的極限趕路和剛才短暫而激烈的電子戰後。
“得省著點用了,”他嘀咕著,“現在可沒有後勤大隊長英格麗特盯著,也沒有頭兒去‘借’或者說零元購)彆人的物資了。”
一想到“借”物資,他就想起雷班納那套“廢土資源循環利用理論”其實就是看上了就拿,最多留張字條,字條上還可能畫個嘲諷的笑臉),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但隨即又被更深的落寞取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旅程是枯燥而漫長的。為了節省能源,同時也是為了降低被“墓碑”可能存在的巡邏單位發現的概率,克裡夫沒有選擇全速前進,而是以經濟巡航速度行駛。他不敢完全依賴自動駕駛,大部分時間都堅持手動操控,精神高度緊繃,注意著雷達上的每一個微小光點,聆聽著探測器發出的每一聲提示音。
他開始理解英格麗特為什麼總是那麼惜字如金了。在巨大的壓力和孤獨感下,保持沉默似乎成了一種保存精力和維持理智的本能。
偶爾,他會對著沉寂的阿爾法碎片說話,仿佛她真的能聽到一樣:
“嘿,小不點,你說那個‘引路人’靠譜嗎?芒中山脈啊……聽說那地方邪門得很,舊時代好多探險隊進去就沒出來過,地圖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標注著‘未知區域’和‘極度危險’。”
“咱們這算不算是勇闖龍潭虎穴?雖然我這‘勇’裡麵,水分可能有點大……”
“不知道頭兒他們怎麼樣了……應該……沒問題吧?他命硬得像蟑螂似的……”
沒有回應。隻有藍色碎片安靜地散發著微光,如同夜空中最遙遠、最孤獨的一顆星。
隨著時間的推移,窗外的景色開始發生變化。平坦的荒原逐漸被起伏的丘陵取代,植被雖然是扭曲變異的)變得稍微茂密了一些,空氣中的輻射讀數也在緩慢下降,但另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大地本身的壓迫感,卻開始隱隱傳來。
遠方,一片連綿不絕、如同巨獸脊背般高聳入雲的黑色山脈輪廓,已經清晰地出現在了地平線上。那就是芒中山脈,大陸的脊梁,也是“世界引擎”可能的沉睡之地。
克裡夫看著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巨大山脈,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好吧,’他內心最後吐槽了一句,‘來都來了……總不能現在調頭回去說“我開玩笑的”吧?那也太遜了。’
他定了定神,操控“狼影”戰車,如同一個渺小的、卻堅定無比的甲蟲,向著那片未知而危險的陰影,繼續前進。
分兵的代價,是孤獨,是壓力,是無限的擔憂。但或許,也是成長必須經曆的陣痛。
喜歡重裝機兵:終末旅者請大家收藏:()重裝機兵:終末旅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