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裡夫駕駛著傷痕累累、裝甲上還帶著世界引擎核心區“抽象藝術”殘留痕跡的“狼影”,緩緩駛出芒中山脈,出現在聯合軍臨時營地前時,他看到的是一片與他此刻心情格格不入的、熱火朝天的景象。
營地裡人聲鼎沸,簡直像個剛打完折的廢土超市。聯合軍的老少爺們、姑娘大媽們,正興高采烈地清點著從“鋼鐵王座”裡搬出來的各種戰利品——從還能用的武器彈藥,到封裝完好的應急口糧,再到一些看起來很高科技但暫時不知道有啥用的儀器設備。空氣中彌漫著劫後餘生的興奮、發了一筆橫財的喜悅,以及……不知道誰在烤肉的香味。
“瞧!是克裡夫!”
“我們的山脈英雄回來了!”
“牛逼啊機械師!真把那破山給整熄火了!”
“快看他的戰車!這戰績,夠吹三年!”
歡呼聲、口哨聲、夾雜著各種口音的讚美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狼影”淹沒。不少人圍了上來,臉上洋溢著真誠且嘈雜)的笑容,眼神裡充滿了對英雄的崇拜以及對戰車上那些明顯是高級貨的損傷的好奇)。
若是平時的克裡夫,此刻恐怕已經跳出駕駛艙,站在炮塔上,一手叉腰,一手揮舞著扳手,開始他聲情並茂、添油加醋的“單口相聲——論天才機械師如何智取瘋癲宇宙修改器”了。他肯定會把過程描述得驚險萬分,把自己塑造得英明神武,順便隱去自己差點被嚇尿褲子的細節。
但今天,他沒有。
“狼影”的艙蓋緩緩打開,克裡夫有些僵硬地從裡麵爬了出來。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甚至沒有那種完成壯舉後的疲憊性虛脫,隻有一種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沉寂。他手裡緊緊攥著那個已經空空如也、屏幕一片漆黑的神經連接器,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能抓住的東西。
他那頭總是被靜電弄得亂翹的頭發,此刻更是如同被轟炸過的鳥窩,上麵甚至還沾著點不知道是灰塵還是數據殘渣的詭異亮片。他的工作服上滿是油汙和汗漬,臉上也黑一道白一道,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從某個災難片的片場逃出來,還順手把導演揍了一頓。
他無視了周圍熱情的呼喊和探究的目光,隻是低著頭,沉默地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朝著營地角落裡那輛同樣布滿傷痕、但被他視為移動之家的“狼影”走去——更準確地說,是走向站在“狼影”旁邊的雷班納和英格麗特。
歡呼聲漸漸平息了下來。圍觀的眾人也不是傻子,他們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位“英雄”身上散發出的不對勁。那不僅僅是疲憊,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悲慟。一些機靈的家夥已經開始悄悄拉著同伴後退,給這三位核心成員留出空間。
雷班納看著走近的克裡夫,看著他手裡那個空的連接器,看著他臉上那從未有過的、仿佛丟失了最重要零件的表情,心裡立刻跟明鏡似的。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那副平時總帶著點戲謔和慵懶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了然。
英格麗特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她的觀察更為細致。她注意到克裡夫走路的姿勢有些飄忽,那不是體力透支,更像是精神上的恍惚;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沒有焦點,仿佛還停留在那片失去了某個存在的數據虛空裡。
克裡夫走到他們麵前,停了下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用平時那種插科打諢的語氣說點什麼,比如“任務完成,老板結賬,順便報銷精神損失費”之類的,但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沾滿機油的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隻是把那空的神經連接器,默默地遞到了雷班納麵前,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般的沉重。
雷班納沒有去接那個連接器,他甚至沒有去看它。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克裡夫的臉上。他伸出手,沒有拍肩膀,沒有豎大拇指,而是直接一步上前,用力地、結結實實地給了克裡夫一個擁抱。這是一個充滿了力量和理解,毫無狎昵的、屬於戰友的擁抱。
幾乎在同一時間,英格麗特也動了。她不像雷班納那樣動作大開大合,但她同樣堅定地走上前,伸出手臂,環住了克裡夫的另一邊。她的擁抱不像雷班納那樣充滿力量,卻帶著一種無聲的支撐和溫暖。
兩個平日裡畫風截然不同——一個跳脫如猴,一個冷靜如冰——的夥伴,此刻卻用同一種方式,表達著完全相同的意思:我們在,我們懂。
克裡夫的身體先是猛地一僵,像是生鏽的齒輪被強行扳動。他習慣了用吐槽應對一切,用技術解決麻煩,用誇張的行為掩飾真實情緒。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刻,他那些精心構築的、插科打諢的防禦工事,會在這樣沉默而有力的擁抱麵前,如此不堪一擊。
那強撐著的、仿佛堅不可摧的外殼,出現了一道裂縫。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最終,徹底碎裂。
他沒有嚎啕大哭,那太不符合他天才機械師自封的)的人設了。但他低下頭,額頭抵在雷班納的肩膀上,肩膀開始無法控製地輕微顫抖起來。一直緊攥著神經連接器的手,終於微微鬆開,任由那冰冷的設備滑落,被雷班納不動聲色地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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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徹底安靜了下來。隻有營地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遠處偶爾傳來的工具敲打聲,以及風中隱約的、克裡夫壓抑著的、幾乎聽不見的吸氣聲。
沒有人上前打擾。即使是最大大咧咧的北地部落漢子,也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投來帶著敬意的目光。他們或許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看得懂那種失去“家人”的悲傷。在廢土上,這種情感,彌足珍貴。
雷班納什麼也沒問,隻是更用力地抱緊了克裡夫顫抖的肩膀。英格麗特則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動作有些生澀,卻足夠真誠。
過了好一會兒,克裡夫的顫抖才漸漸平息。他抬起頭,眼睛有些發紅,但臉上那種空洞的悲傷似乎被衝淡了一些。他吸了吸鼻子,用一種帶著濃重鼻音、試圖恢複平時語調但明顯失敗的聲音,悶悶地說:
“……媽的……虧大了……這次……血虧……”
雷班納鬆開他,咧嘴笑了笑,把那個空的神經連接器塞回他手裡,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知道虧了就好,下次記得找‘甲方’多要點‘預算’。”
英格麗特也鬆開了手,恢複了平時那副清冷的樣子,但眼神柔和了許多,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戰車需要大修,清單很長。”
克裡夫看著手裡的連接器,又看了看眼前兩個雖然滿身塵土、傷痕累累,卻無比真實的夥伴,那顆仿佛懸在數據虛空裡無處著落的心,終於一點點,落回了實處。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修……修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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