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彈爆炸的餘威還未散儘，空氣中的焦糊味混雜著血腥味，嗆得人喉嚨發緊。就在城牆上的眾人還未從剛才的慘烈中緩過神時，一聲悠長而威嚴的嘯聲突然從獸群後方傳來——是金聖。
嘯聲低沉而綿長，像古鐘在曠野上回蕩。隨著這聲嘯叫，那些原本因爆炸而陷入混亂的變異獸仿佛被按下了開關，竟緩緩向後退去。它們的動作依舊有序，沒有絲毫慌亂，隻是步伐間多了幾分對剛才那道蘑菇雲的忌憚。
城牆上的戰士們握緊武器，警惕地看著獸群退到五百米外，重新列成一個鬆散卻嚴密的包圍圈。它們不再嘶吼，也不再衝撞，隻是安靜地伏在地上，像一群蟄伏的獵手，將希望之城牢牢鎖在中央。
就在這時，陳默的腦海裡再次響起金聖雄渾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人類強者，可否一談？”
陳默一愣，隨即握緊了苗刀。身邊的潘紅立刻察覺不對，低聲道：“彆去！可能是陷阱！”
陳默搖了搖頭。他能感覺到，金聖的精神力裡沒有之前的暴戾，反而帶著一種權衡後的平靜。“總得試試。”他轉頭看向眾人，眼神堅定，“我去去就回。你們守住城牆，不要輕舉妄動。”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城牆，一步一步朝著獸群走去。
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當陳默踏入獸群範圍的瞬間，那些伏在地上的變異獸竟紛紛向兩側退開，自動讓出一條寬約數米的通道。它們的眼神裡依舊帶著凶戾，卻在陳默靠近時，下意識地垂下頭顱，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製著，不敢有絲毫異動。
陳默目不斜視，腳步沉穩地向前走。他能感覺到無數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背上，利爪摩擦地麵的聲音如同催命符，可他沒有停下。苗刀始終握在手中，靈力在體內高速運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通道的儘頭，金聖依舊站在那座小土坡上。它低頭看著走近的陳默，琥珀色的瞳孔裡映出人類的身影，沒有了之前的漠然，反而多了幾分審視。
“隨我來。”金聖的精神力在陳默腦海中響起。它轉過身，邁開沉重的步伐，朝著遠離希望之城和獸群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都讓地麵微微震顫。
陳默沒有猶豫，緊隨其後。兩人一獸，在廣袤的曠野上漸行漸遠，身後的獸群和城牆都漸漸縮成模糊的影子。走了大約兩裡地，金聖在一處背風的山坳前停了下來。這裡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周圍沒有任何變異獸，隻有呼嘯的風聲穿過岩石縫隙，帶著幾分蕭瑟。
“就在這裡談吧。”金聖轉過身，巨大的身軀幾乎擋住了整個山坳入口，它低頭看著陳默，精神力緩緩鋪開，“這裡沒有其他耳目，你我之言，不會被第三雙耳朵聽到。”
陳默站定，目光與金聖平視。山坳裡的風卷起他染血的衣角，也吹動了金聖綢緞般的金毛。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頭金色巨猿體內蘊含的恐怖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
“你想談什麼？”陳默的聲音平靜，握著苗刀的手卻沒有絲毫放鬆。
金聖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縮，似乎在評估眼前這個人類的膽識。良久，它才用精神力回應，聲音裡帶著一種跨越種族的沉重：
“談談……共存。”
金聖那雙琥珀色的巨眼警惕地掃過四周，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麵的岩石，指縫間滲出的力道讓堅硬的石塊簌簌掉渣。它的動作帶著一種超乎尋常的謹慎，與剛才指揮獸潮時的從容判若兩獸。
陳默心中陡然一動。能讓這頭智慧與力量並存的巨猿如此忌憚，絕非凡物。他沒有多言，體內築基七層的靈力驟然流轉，雙手快速結印，口中低喝一聲：“起！”
淡青色的光暈從他掌心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山坳。光芒落地的刹那，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結界，將呼嘯的風聲和曠野的氣息儘數隔絕在外。結界表麵泛起細密的符文，如同流動的水波，能屏蔽一切精神探查和能量波動——這是他從苗王空間的古籍中學到的屏蔽術，本是用於修煉時防打擾，此刻卻派上了用場。
結界成型的瞬間，金聖明顯鬆了口氣，龐大的身軀微微下沉，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了些許。它看著陳默，精神力裡帶著一絲了然：“你果然也察覺到了。”
“察覺到什麼？”陳默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濃。
“監視。”金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被窺探的厭惡，“從吾等離開黑風穀開始，就有東西跟著。起初以為是你們人類的探子，可剛才那雷火彈爆炸時，吾親眼看到一道微光在雲層裡閃過——那不是活物。”
陳默大驚。他立刻催動精神力，如同細密的網般向空中鋪開。起初並無異常，天空湛藍，隻有幾縷白雲悠閒飄過。可當他的精神力觸及千米高空時，卻撞上了一片極細微的能量波動——那波動偽裝得極好，幾乎與周圍的空氣融為一體，若非金聖提醒，加上他此刻全神貫注，根本無法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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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波動溯源，陳默的精神力終於“看”到了目標——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圓盤，通體漆黑，懸浮在雲層縫隙中，表麵覆蓋著一層能折射光線的薄膜，讓它完美隱形。圓盤下方，一個針尖大小的紅點正緩緩轉動，赫然對準著希望之城的方向。
“是儀器。”陳默的聲音帶著寒意，“而且不是我們的技術。”希望之城的偵查設備他都見過，絕做不到如此完美的隱形和遠程監視，更不可能在金聖的感知下潛伏這麼久。
金聖的眉頭皺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厲色：“這些東西，到底想乾什麼？”
陳默沒有回答，他的精神力還在仔細探查那個圓盤。儀器的能量波動很微弱，卻帶著一種非自然的冰冷感，像是某種更高階文明的造物。它不僅在監視，似乎還在收集數據——剛才雷火彈爆炸時的能量特征，恐怕已經被它記錄在案。
“不止一個。”陳默突然道，精神力向更遠的地方延伸，果然在另一片雲層後，又發現了一個同樣的圓盤，“它們在全方位監控這場戰鬥。”
山坳裡陷入了沉默。風聲被結界擋在外麵，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陳默看著空中那個隱形的眼睛，突然明白了金聖為何突然提出“談談”——這頭巨猿不僅智慧過人，更有著敏銳的直覺，它早已察覺到不對勁，剛才的獸潮進攻，或許一半是為了攻城，一半是為了試探這隱藏的監視者。
“現在，你明白吾為何要退軍了？”金聖的精神力傳來，帶著一絲複雜，“在弄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曆前，繼續打下去，不過是給彆人當戲看。”
陳默握緊了拳頭。他抬頭看向空中的隱形儀器，又回頭望向希望之城的方向。一場人與變異獸的生死之戰，背後竟然還有第三雙眼睛在窺視，這感覺讓他如芒在背。
“看來，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了。”陳默的聲音低沉，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結界外的風依舊呼嘯，可山坳裡的兩人一獸，卻在這一刻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在揪出這隱藏的監視者之前，誰也不能成為彆人棋盤上的棋子。
山坳裡的結界微微泛著光，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陳默指尖撚著一片被風吹進結界的焦葉，看著金色巨猿沉聲道：“這監視儀器，絕非凡物。它們在看什麼？看我們廝殺？還是看……這場災難本身？”
金聖琥珀色的瞳孔縮了縮，精神力帶著回憶的沉鬱：“血雨落下那天，吾還在黑風穀的山洞裡。那天的天是紫的，雨是腥的，砸在身上像燒紅的針。穀裡的野獸瘋了似的互相撕咬，草木一夜之間長到丈高，根莖裡還流著紅色的汁。”它頓了頓，聲音發緊，“最奇怪的是，所有變異……幾乎是同時開始的。無論是深山裡的蛇，還是平原上的狼，甚至是地裡的蟲，都在那一夜變了模樣。”
陳默心頭劇震。他想起了血雨初降時的情景——全球各地的通訊在同一時刻中斷，衛星雲圖上，紅色的雨帶像一張巨網，精準地覆蓋了所有大陸。當時人類以為是極端氣候，直到變異生物開始攻擊城市，才意識到是場災難。可“同時性”這一點，他從未深想過。
“自然變異不可能如此同步。”陳默的聲音有些乾澀，“就像……有人按下了同一個開關。”
金聖猛地抬頭，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精光：“你也想到了？吾族群裡最老的那頭龜，活了三百歲，它說那夜看到過‘星星掉下來’，拖著綠火，砸進了東邊的海裡。當時吾以為是它老糊塗了，可現在想來……”
“綠火？”陳默追問，“是不是像剛才監視儀器的能量波動？”
金聖仔細感應了一下空中殘留的微弱波動，緩緩點頭：“很像，隻是更淡，更冷。”
陳默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想起周恒分析過血雨的成分——一種從未見過的核酸鏈，結構詭異，能強行改寫生物基因，且穩定性極強，絕不可能是地球自然演化的產物。當時周恒開玩笑說“像是實驗室裡造出來的”，現在想來，那或許不是玩笑。
“血雨是載體。”陳默一字一頓地說，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那病毒……不，那東西，通過血雨灑向全球。植物瘋長，動物變異，包括我們人類中出現的異能者……都是被它改寫的結果。”
金聖沉默了很久，巨大的手掌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所以，吾等的進化，你們的異能……都不是偶然？”
“是實驗。”陳默的聲音帶著寒意，“那些監視儀器，就是實驗員的眼睛。它們看著我們互相殘殺，看著我們適應這被改寫的世界，記錄著每一個數據。”
他想起了雷火彈爆炸時，雲層裡閃過的微光——那不是儀器被驚動，而是在收集爆炸產生的能量數據，記錄這場“實驗”中人為乾預的結果。他也想起了金聖剛才的退軍——這頭巨猿或許早有預感，隻是沒找到證據，直到看到那隱形的眼睛，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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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穿過結界的縫隙，帶起一陣嗚咽。山坳裡，一人一獸對視著，眼中都沒有了之前的敵意，隻剩下一種被操縱的寒意和憤怒。
“外星生物……”金聖的精神力第一次帶上了艱澀，像是在咀嚼這個陌生的詞彙，“它們把整個星球，當成了培養皿？”
陳默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冰冷的清明：“恐怕是這樣。血雨是投放的病毒，我們和你們，都是它們觀察的樣本。”
結界外，曠野上的獸群依舊安靜，希望之城的輪廓在遠處沉默矗立。可這一刻，無論是城牆上的人類，還是包圍圈裡的變異獸，都成了某個未知文明眼中的實驗品。
金聖緩緩站起身，山坳的岩石在它腳下微微震顫。它抬頭望向天空，琥珀色的眼睛裡燃燒著怒火：“吾等的命運，豈能由他人擺弄？”
陳默握緊苗刀，冰翼在背後悄然展開，寒光凜冽：“那就先撕了這雙監視的眼睛，再找出躲在後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