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內的潮濕氣息還未從衣料上散去,景淮初已握著那份按下鮮紅手印的供詞,快步走出重刑犯牢房。
守在門外的禁軍統領見他出來,立刻上前躬身:“殿下,是否需要立刻派人將柳承業押回囚室?”
“先不必。”景淮初停下腳步,將供詞遞給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
“你立刻派兩隊精銳,一隊前往京郊雲台山石窟,按供詞上的密道位置,查找柳氏私藏的軍械,務必清點清楚,妥善看管,不可讓任何人靠近。
另一隊去戶部捉拿郎中王顯,就說他是柳氏勾結蠻族的細作,帶回來後直接關押在大理寺,嚴加審訊,問出他與蠻族聯絡的具體方式與頻率。”
“末將遵旨!”統領雙手接過供詞,匆匆離去部署。
景淮初站在天牢的走廊裡,看著遠處牢房內柳氏黨羽驚恐的眼神,心裡卻沒有絲毫放鬆。
找到軍械與抓獲王顯,隻是柳氏謀逆案的第一步,接下來,如何兌現對柳承業的承諾,才是對他這個儲君的另一重考驗。
他轉身吩咐身後的侍衛:“你去京郊彆院,告訴看管柳安的人,好生照顧孩子的起居,不可讓他受半點委屈,也彆讓他知道父親的事。
另外,準備一輛平穩的馬車,待此事平息後,按我之前的安排,將柳安送到江南的農戶家,務必確保收養的人家忠厚老實,會讓孩子讀書識字。”
侍衛躬身應下,景淮初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金紅,天牢外的街道上,百姓們已漸漸散去,隻剩下零星的攤販在收拾攤位。
景淮初坐在馬車上,手裡摩挲著那份供詞,腦海中不斷回想與柳承業的對話,柳承業雖為逆賊,卻也是個父親,他不能因為柳承業的過錯,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背負“逆賊之子”的罵名。
馬車駛入皇宮時,夕陽已漸漸沉入地平線,宮牆上的宮燈一盞盞亮起,映得琉璃瓦泛著暖黃的光。
李德全早已在紫宸殿外等候,見景淮初前來,連忙迎上前:“太子殿下,皇上已在殿內等候多時,說您審完柳承業,定會來稟報。”
景淮初點頭,跟著李德全走進殿內。
禦書房裡,皇上正坐在暖爐旁,看著大理寺送來的柳氏黨羽審訊記錄,見他進來,放下手中的卷宗,語氣帶著幾分關切:“淮初,審訊還順利嗎?柳承業肯招供了?”
“回父皇,兒臣幸不辱命。”景淮初走上前,將供詞遞到皇上麵前:“柳承業已如實交代,柳氏的軍械藏在京郊雲台山石窟,與蠻族聯絡的細作是戶部郎中王顯。
兒臣已派人前往追查,相信很快就能將證據帶回。”
皇上接過供詞,仔細翻閱著,眉頭漸漸舒展,眼底露出讚許的目光:“好,好!你辦事果然穩妥,比刑部與大理寺聯手審訊三日還有成效。
看來,朕讓你親自去辦,是對的。”
景淮初躬身行禮,卻沒有立刻起身,沉默了片刻,語氣帶著幾分鄭重:“父皇,兒臣此次前來,除了稟報審訊結果,還有一事,想向父皇坦誠。”
皇上放下供詞,看著他的神色,心中已然猜到幾分,語氣平和:“你說吧,無論是什麼事,朕都聽著。”
“兒臣在審訊時,為了讓柳承業如實招供,曾與他定下一個約定。”景淮初抬起頭,迎上皇上的目光,沒有絲毫隱瞞:“柳承業最看重他的幼子柳安,兒臣答應他,隻要他說出軍械地點與細作身份,便保柳安一世平安,將他送到江南的普通人家收養,讓他遠離朝堂紛爭,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對外透露他的身世。”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暖爐裡的炭火偶爾發出“劈啪”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皇上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轉動著杯沿,目光落在景淮初身上,似在思索。
景淮初的心微微提起,卻依舊保持著沉穩的姿態。
他知道,皇上最看重律法與皇權,柳承業是謀逆的重罪,按律其家人也應受到牽連。
他提出要保柳安平安,或許會被皇上認為是“徇私”,但他不能失信,無論是對柳承業,還是對自己身為儲君的擔當。
片刻後,皇上放下茶杯,語氣帶著幾分感慨:“你可知,按大胤律法,謀逆者的家人,當流放三千裡,男丁年滿十五需充軍,女子則沒入宮中為奴。
你答應柳承業的事,可是違背了律法。”
“兒臣知道。”景淮初躬身道。
“但柳安今年剛滿五歲,他對父親的謀逆之事一無所知,若因父親的過錯,讓他一輩子背負罪名,實在不公。
兒臣以為,律法雖嚴,卻也應有溫度,身為儲君,不僅要維護律法的威嚴,更要懂得體恤無辜,這才是民心所向,也是父皇一直教導兒臣的‘百姓為本’。”
皇上看著他,眼底的審視漸漸變成了欣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能這麼想,朕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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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原以為,你會因為柳承業是逆賊,而忽略這個孩子,沒想到你不僅懂律法,更懂人心,還能堅守承諾,這才是儲君該有的樣子,既要鐵麵無私,嚴懲逆黨,也要心懷慈悲,體恤無辜。”
景淮初心中一鬆,連忙道:“父皇謬讚。
兒臣隻是覺得,承諾不分對象,哪怕對方是逆賊,既然答應了,便要做到。
否則,不僅會失信於人,更會讓天下人覺得朝廷無信,有損父皇與朝廷的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