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絲,如同淬了毒的銀針,密密麻麻地刺在洛辰蒼白如紙的臉上。
他跪在洛家宗祠冰冷的石階前,額頭頂著汙濁的泥水,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抽走了髓,隻剩下刺骨的寒和撕心裂肺的痛。昔日車水馬龍、賓客盈門的洛府,此刻朱門緊閉,門楣上那塊象征著榮耀的“仁商傳家”金匾,已被官差粗暴地撬下,隨意扔在角落,被雨水濺滿了汙泥。
“滾開!喪門星!還嫌不夠晦氣嗎?”
一個身著錦袍,腰佩洛家令牌的管事,此刻卻麵目猙獰,一腳狠狠踹在洛辰的肩頭。
洛辰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卻依舊死死跪著,雨水順著他乾裂的嘴唇流下,帶著鹹澀的血腥味。
“王管事…求求你,讓我再見我父親一麵…他剛剛…”他的聲音嘶啞,幾乎被雨聲淹沒。
“見?”王管事嗤笑一聲,肥胖的臉上滿是鄙夷,“洛大少爺,哦不,洛辰!你現在還是個什麼東西?洛家完了!你那個死鬼老爹,欠下通天巨債,現在兩眼一閉倒是一了百了,留下這爛攤子!官府馬上就來查封所有產業抵債!你還想進去?呸!”
又一口濃痰啐在洛辰麵前。
“不可能…父親他一生仁厚,生意上周轉雖有不順,但絕不可能欠下十萬靈石的巨債…”洛辰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最後的倔強,“是你們!是你們做假賬!是周家陷害!”
“放肆!”王管事眼神一慌,隨即更加凶狠,“證據確鑿,城主府都已定案!豈容你這破落戶汙蔑!?來人,給我打出去!”
幾個原本是洛家護衛的壯漢,此刻麵露猶豫,但在王管事的淫威和新主子周家的許諾下,最終還是圍了上來,拳腳如同雨點般落下。
洛辰沒有反抗,也無力反抗。他隻是蜷縮起身體,用雙臂死死護住頭,任由那些沉重的打擊落在他的背上、腿上。
痛嗎?
早已麻木了。
比起肉體上的疼痛,心中的絕望才是真正的淩遲。
三天前,他還是青州城內有名的洛家少爺,雖不是修煉天才,但也家境優渥,父慈母愛,未來可期。
三天之內,天翻地覆。
父親洛雲山最大的那批貨船在瀾滄江莫名沉沒,血本無歸。緊接著,合作夥伴周家突然發難,拿出數份金額巨大的借款契約,上麵赫然有他父親的靈魂印記和家族徽章!
城主府與周家素來交好,迅速定案。洛家所有產業、宅邸、田產全部被凍結用以抵債。
父親不堪重負,當夜便氣得吐血而亡。
母親本就體弱,驚聞噩耗,一病不起,如今奄奄一息,被暫時安置在城外一間破舊的柴房裡,無錢請醫師,無藥可治病。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周家的大少爺周峰,他曾經的“好友”,此刻正撐著一把華麗的油紙傘,錦衣玉帶,在一群狗腿子的簇擁下,慢悠悠地從府內走出。
“喲,這不是我們洛大少嗎?怎麼跪在這裡?多不體麵。”周峰的聲音帶著虛偽的關切,嘴角卻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洛辰猛地抬起頭,雨水和血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依然死死盯住那個身影。
“周…峰…”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恨意滔天。
周峰蹲下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笑道:“洛辰,彆這麼看著我。要怪,就怪你那個不識時務的老爹,不肯把那塊傳家的‘暖陽玉’賣給我周家。哦,對了,再告訴你個秘密,那船…是我周家派人鑿沉的,那些契約嘛…靈魂印記?嗬嗬,有一種‘蝕魂水’,可是能短暫模仿靈魂波動的哦…”
“畜生!”洛辰目眥欲裂,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朝周峰撲去!
可他一個區區煉體三重的凡人,如何是周峰煉體五重的對手?更何況周峰身邊還有護衛。
周峰輕鬆一腳,再次將他踹翻在地,鞋底碾在洛辰的臉上,將他狠狠踩進泥水裡。
“廢物就是廢物。留你一條狗命,是讓你好好嘗嘗這欠債的滋味。”周峰的聲音冰冷而惡毒,“彆忘了,根據城主府判決,父債子償。那十萬靈石,現在是你欠的了。給你三天時間,若是還不上…嗬嗬,按照律法,你這身賤骨頭,可就得上礦山挖礦抵債了,挖到死為止!”
說完,他狠狠又碾了一下,才嫌棄地收回腳,用手帕擦了擦鞋底,仿佛踩到了什麼穢物。
“我們走!這地方,以後就是我周家的彆院了!”
周峰大笑著,帶人揚長而去。王管事點頭哈腰地跟在後麵。
沉重的府門轟然關閉,將洛辰徹底隔絕在過去的繁華之外,隻剩下無儘的冷雨和絕望。
雨,越下越大。
洛辰掙紮著從泥水中爬起,一瘸一拐地走向城外那間搖搖欲墜的柴房。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黴味和藥味廉價到幾乎無效的草藥)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昏暗的油燈下,母親李氏麵無血色地躺在乾草堆上,氣若遊絲。
“辰兒…是你嗎…”聽到動靜,李氏艱難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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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我。”洛辰撲到床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聲音哽咽。
“彆…彆求他們了…沒用的…”李氏斷斷續續地說著,眼中滿是心疼和不舍,“是…是周家…害了我們…你要…活下去…”
“娘,您彆說話,省點力氣,我會想辦法,我一定會弄到錢給您治病…”洛辰的心如同被刀絞一般。
“傻孩子…十萬靈石…哪來的辦法…”李氏艱難地搖了搖頭,眼神開始渙散,“你爹…他在下麵等我了…我好冷…”
洛辰緊緊抱著母親,感受著她的體溫正在一點點流逝。巨大的無助和憤怒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恨!恨周家的狠毒卑鄙!恨城主府的不公!恨自己的無能!
如果…如果他有力量…如果他能擁有像那些傳說中修煉者一樣翻江倒海的力量…
可是,他沒有。他隻是一個煉體三重的廢物,一個背負著十萬靈石巨債,連母親救命錢都拿不出來的窮光蛋。
窗外,驚雷炸響,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母親那張毫無生氣的臉。
她的手,猛地垂了下去。
“娘——!!!”
一聲淒厲絕望的嘶吼,穿透了風雨,卻很快被無儘的雷鳴雨聲吞沒。
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