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的嚴寒,並非僅僅是溫度的驟降。
它是一種規則層麵的“靜止”。
空氣不再流動,聲音被凍結在傳播的半途,甚至連時間在這片被絕對冰寒籠罩的狹小審訊室內,都仿佛變得粘稠、遲緩。牆壁上強大的隔絕法陣發出刺耳的、瀕臨崩潰的哀鳴,冰晶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沿著能量流轉的軌跡瘋狂蔓延、覆蓋,將那些繁複的符文一一封堵、湮滅。
洛辰站在冰霧的中心,兜帽早已被狂暴的力量掀開,露出他此刻非人的麵容——皮膚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冰晶質感,眼眸是徹底的非人冰藍,發梢凝結著細碎的霜華。他周身縈繞著肉眼可見的冰寒漩渦,那是冰核碎片力量不受控製外溢的具象化。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在冰冷權柄的洪流中沉浮,一種執掌萬物凍結、令時空歸於寂滅的古老意誌試圖衝刷、同化他的自我。那是冰核碎片深處蘊含的、屬於某個隕落或在沉睡的古老存在的殘留印記。它感受到了外界的挑釁烈陽神性)和禁錮審訊室法陣),本能地爆發了。
另一半,屬於洛辰的理智,則在瘋狂地構築防線。冬寂契約的銀白線條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冰晶薄膜死死守護著靈魂的核心,抵禦著權柄的同化。那根新生的、蟄伏的虛無線條,在如此劇烈的能量風暴中,依舊保持著詭異的“寂滅”狀態,仿佛一個絕對的黑洞,既不吸收也不釋放,隻是靜靜地存在著,反而成了混亂風暴中一個奇異的“錨點”。
埃裡奧斯·巡跡和他身邊的女性執事,身上綻放出璀璨的神聖光輝,如同兩尊在暴風雪中燃燒的銀焰火炬。他們撐起的護盾在寒流的衝擊下劇烈波動,發出“滋滋”的消融聲。埃裡奧斯臉上再無之前的冷峻,隻剩下全神貫注的凝重和一絲難以置信。
他手中的那縷烈陽神性碎片,早已在這純粹的、權柄級的冰寒麵前徹底湮滅,連一絲青煙都未曾留下。
“權柄……真正的古老權柄……”女性執事的聲音帶著顫抖,不是恐懼,而是麵對超越認知力量時的震撼。她手中的符文板屏幕已經炸裂,無法再分析任何數據。
“啟動‘律令封鎖’!最高級彆!”埃裡奧斯低吼一聲,雙手快速結印,口中吟唱出古老而威嚴的神言。女性執事也立刻配合,兩人身上銀光大盛,化作無數流動的律法符文,試圖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這失控的寒冰權柄重新束縛、壓製。
然而,冰核碎片的力量層次,遠超他們的預期。律法符文構成的鎖鏈在靠近洛辰周身三尺時,便迅速被凍結、僵化,然後寸寸斷裂!絕對的力量麵前,規則本身似乎也在被強行改寫!
就在審訊室內的衝突即將徹底升級,甚至可能摧毀整個建築的瞬間——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絕對“秩序”與“契約”力量的意誌,毫無征兆地強行介入了這片混亂的空間。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肆虐的冰寒,燃燒的神力,崩壞的法陣……一切都被一股無形而宏大的力量凝固、撫平。
洛辰感覺那試圖同化他的古老意誌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輕輕按住,狂暴的冰核力量瞬間溫順下來,重新蟄伏回意識海深處,隻是那冰藍色的眼眸和周身散發的寒意,一時間還無法完全消退。
埃裡奧斯和女性執事身上的神聖光輝也被這股力量壓製回體內,他們驚疑不定地看向虛空。
一道模糊的、由無數流動的金色契約符文構成的身影,緩緩在審訊室中央凝聚。它沒有具體的麵貌,隻有一個人形的輪廓,散發著遺神銀行那特有的、冰冷而絕對的“秩序”氣息。
“此地,受《銀行資產保全及雇員權益臨時庇護協議》覆蓋。”符文身影發出平直無波的聲音,仿佛規則的直接宣告,“編號7348雇員洛辰,及其所關聯的‘特殊抵押物編號s7348)’,受銀行契約保護。萬神殿的調查,需在符合相關公約框架下進行,不得采取可能損害銀行核心資產的過激手段。”
銀行的乾預,來了!而且是以如此強勢的姿態!
埃裡奧斯臉色難看,但他顯然認得這道符文身影所代表的權限,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巡跡者閣下,此人身負高危權柄,且剛剛失控,已對律法之眼設施造成嚴重破壞,威脅公共安全……”
“失控原因,源於外部刺激烈陽神性)及不當禁錮高階法陣壓製),銀行記錄可查。”符文身影——被稱為“巡跡者”的銀行高階存在——冰冷地打斷他,“損失將由銀行方麵按價賠償。關於編號7348涉及的能量波動及任務事宜,銀行已另行與萬神殿高階仲裁庭溝通。此地調查,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埃裡奧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嚴重的權柄失控事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被壓下了?
“這是銀行的決定。”巡跡者的聲音不帶任何轉圜餘地,“或者,萬神殿希望就‘烈陽禱團’非法襲擊銀行雇員安全屋一事,進行深入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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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奧斯頓時語塞。烈陽禱團的行為確實授人以柄,若深究下去,對萬神殿的聲譽並無好處。
他死死地盯著氣息逐漸平穩、但眼神依舊冰藍的洛辰,又看了看那不容置疑的銀行巡跡者,最終,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此事,律法之眼會持續關注。”
說完,他猛地轉身,帶著一臉不甘的女性執事,大步離開了布滿冰霜、一片狼藉的審訊室。
巡跡者的符文身影轉向洛辰。
“編號7348。”
“在。”洛辰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冰核力量的爆發和壓製,對他的靈魂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你的狀態不穩定。‘抵押物’的掌控度低於安全閾值。”巡跡者毫無感情地陳述,“銀行將為你提供一次‘強製性資產穩定服務’,地點:第七區靜滯回廊。即刻執行。”
強製性穩定服務?靜滯回廊?
洛辰心中一凜。那絕不是什麼好地方,聽起來更像是某種高級彆的隔離與觀察設施。銀行終究還是不放心他,尤其是在他展示了冰核碎片的部分力量並失控之後。
但他沒有選擇。剛剛若非銀行乾預,他要麼被律法之眼鎮壓,要麼徹底被冰核的古老意誌同化。
“明白。”他低聲道。
巡跡者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卷起洛辰,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審訊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