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霧氣商人的話音落下,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擺渡舟上,除了那依舊低聲啜泣的女鬼和閉目誦經的妖異僧人,幾乎所有乘客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那三個黑袍人袖口處的扭曲符號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散發出吸噬靈魂的寒意。
“補足差額?”掌篙人背對著我們,乾澀的聲音毫無波瀾,“規則之內,自行協商。不得損壞舟體,不得乾擾航行。”
他給出了模糊的許可,也劃定了底線。不損壞舟體,不乾擾航行,意味著隻要不觸動這兩條,舟上發生的一切,他可能都不會乾涉。
灰色霧氣商人臉上笑容更盛,轉向我,搓著手道:“這位朋友,你看,掌篙人也發話了。你那船資品質雖高,但能量不足是事實。按照往生渡口的規矩,這上了船卻資費不足的,要麼補足等價之物,要麼……就得為大家‘提供服務’,彌補舟資的損耗。”
他刻意強調了“提供服務”四個字,含義不言自明。要麼交出身上值錢的東西,要麼,就成為其他乘客的“資糧”或玩物。
那獨角壯漢雖然吃了虧,此刻也獰笑起來,青黑色的臉上滿是幸災樂禍。三個黑袍人沉默不語,但氣息鎖定了我,如同盯著獵物的禿鷲。
壓力驟增。
我感受著右臂的麻木與隱痛,靈魂深處銀行的監控如同冰冷的眼睛,而那“寂滅”印記則在外部威脅刺激下,再次傳來蠢蠢欲動的冰冷悸動。懷中的黃泉果隻剩兩顆,寂滅星紋鋼礦石和初生絲囊更多是輔助,無法直接作為貨幣。《神隕之詩》殘卷和繆薇的信物更是絕不能暴露。
看似無路可走。
但我注意到了掌篙人話語中的關鍵——“規則之內,自行協商”。
我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那灰色霧氣商人,聲音因靈魂的負擔而略顯沙啞:“如何協商?”
商人眼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得意,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簡單!往生渡口最講規矩,也最重‘契約’。既然掌篙人允許協商,我們便按規矩來一場‘幽冥賭鬥’如何?”
“賭鬥?”我眉頭微皺。
“正是!”商人解釋道,“你我各出一件‘彩頭’,價值需大致相當。然後,我們以不損壞舟體、不乾擾航行為前提,各憑手段,進行一場‘文鬥’。勝者,贏得對方彩頭,並可要求敗者彌補部分船資差額。當然,若你輸了又無物可抵,那便隻能按規矩,‘以身抵債’了。”
他說的冠冕堂皇,實則包藏禍心。他顯然認定我身上還有油水可榨,甚至可能覬覦我本身——一個身負古神印記和深淵汙染的活人,對某些存在來說,本身就是極佳的研究材料或補品。
“彩頭?”我看著他,“你出什麼?”
商人嘿嘿一笑,從他那仿佛連接著某個異次元的袖袍裡,掏出了一塊拳頭大小、不斷變換著七種黯淡光彩的礦石。“此乃‘七情魂石’,能吸納、儲存並放大生靈七情六欲,是煉製幻術法寶、滋養魂體的上佳材料,價值不菲,足夠作為彩頭。”
那魂石確實散發著不弱的精神波動,但對於此刻的我而言,並無大用。不過,這賭局的關鍵不在於彩頭本身,而在於打破目前的圍剿之勢。
“可以。”我略一沉吟,從懷中取出了那顆得自虛空織網蛛的“初生絲囊”。絲囊散發著溫熱的銀色光澤,內部仿佛有空間波紋流轉。“此物蘊含純淨虛空之力與一絲編織規則,價值應與你的魂石相當。”
絲囊一出,那一直閉目誦經的妖異僧人,眼皮似乎微微動了一下。而三個黑袍人中,居中的那個,兜帽下的目光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商人眼睛一亮,顯然認出了絲囊的不凡,連忙點頭:“好!就以此物為彩頭!至於賭鬥方式……”他陰險一笑,“我們便比‘定魂’如何?冥河之上,死寂意念無孔不入,最是侵蝕神魂。我們各自立於船尾舷邊,不得動用任何防護法寶或陣法,純以神魂意誌抗衡冥河侵蝕,誰先支撐不住移動腳步,或者神魂波動超過界限,便算輸!如何?”
好毒辣的算計!他定然是感知到我靈魂狀態不佳,有傷在身,且被某種力量侵蝕指寂滅印記),才提出這種比拚。在他看來,我幾乎必敗無疑。
船上其他乘客也大多露出了然之色,認為我中了圈套。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我靈魂所承受的,遠不止冥河侵蝕那麼簡單。銀行的監控如同跗骨之蛆,“寂滅”印記的冰冷空無時刻磨損意誌,聖骸汙染的躁動雖被壓製卻未曾消失……與這些相比,冥河那純粹的死寂意念,反而顯得……“單純”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我那與“寂滅”印記初步融合的新生天賦,讓我對“終結”、“沉寂”這類規則有著超乎常人的親和與感知。冥河的死寂,從某種意義上說,與“寂滅”同源,隻是位階和表現形式不同。
這賭局,看似絕境,或許……是我熟悉、適應體內這股危險力量的契機!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可以。”我再次平靜應下。
賭約成立,一股無形的契約之力在擺渡舟的規則見證下生成,約束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