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擺渡舟在冥河的規則迷霧中穿行,仿佛一隻巨大的黑色梭子,在生與死的經緯間無聲穿梭。周遭的灰白色霧氣不再是純粹的遮蔽,在洛辰“餘燼之輝”的感知下,它們呈現出流動的、蘊含著各種微弱意念與規則碎片的斑斕色彩。航向被擺渡人牢牢掌控,指向那所謂的“規則竊賊氣息泄露之坐標”。
洛辰靜立舟頭,心神沉入體內,仔細體悟著方才在“遺憾之岸”的收獲。了卻繆薇的因果,不僅讓那枚信物產生了奇異的變化,更讓他對“寂滅”權柄的理解多了一層維度——終結並非隻有暴戾的摧毀,也可以是寧靜的歸宿,是圓滿的句點。這份體悟使得他臂膀上的寂滅印記光芒內斂了幾分,其中流轉的灰黑色力量卻愈發精純深邃。
“薪柴之契”的持續汲取感如同背景噪音,而剛剛支付的第一份“規則薪柴”悲鳴收割者的權柄塵埃)所帶來的短暫舒緩已然過去,那無形的重量再次清晰地壓在他的存在本源之上。他需要更多的“薪柴”,無論是為了履行與擺渡人的契約,還是為了緩解自身那迫在眉睫的消耗。
就在這時,一種迥異於冥河死寂與遺憾之岸悲傷的“感覺”,如同細微的蛛絲,悄然觸碰到了他的感知。
那是一種……極其精密、複雜,仿佛由無數命運絲線與規則條款交織而成的“網”的氣息。冰冷,理智,帶著一種近乎無情的算計感。
同時,他神魂深處,一份沉寂了許久的契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了微瀾。
是與“織魂者玄”訂立的服務契約!
這份契約的內容是為織魂者提供某種特定的、與規則應力相關的“服務”,以換取對方的情報與幫助,自訂立以來,因其要求苛刻且時機未到,一直處於未激活的沉寂狀態。此刻,它竟然自行產生了感應!
難道,擺渡舟航行的下一個目標,與織魂者有關?或者說,那個“規則竊賊”,就藏在織魂者的地盤?
洛辰目光微凝,看向前方的迷霧。在“餘燼之輝”的視野儘頭,那迷霧的色彩開始發生變化,逐漸染上了一種冰冷的、如同金屬絲線般的銀灰色。
擺渡舟的速度減緩,最終衝破了一層無形的界限。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但並非通常意義上的空間。
這裡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存在於現實夾縫中的“蜘蛛巢穴”。但構成巢穴的,並非普通的蛛絲,而是一條條閃爍著冰冷光澤、粗細不一、不斷流動重組著的規則鎖鏈與契約條文!無數閃爍著幽光的符文如同節點般點綴在這些“絲線”之上,彼此勾連,形成一張龐大到望不到邊際的、籠罩虛空的巨網。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高度秩序化、卻令人窒息的壓力。在這裡,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念頭,似乎都可能觸碰到某條無形的規則之線,引動不可測的後果。
這裡,就是“織魂者”的領域——規則編織之所,命運蛛巢!
幽冥擺渡舟靜靜地停泊在這張巨網邊緣的一個“節點”上,那個節點由數十條格外粗壯的契約鎖鏈交織而成,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平台。
“規則編織之地已至。”擺渡人乾澀的聲音響起,“此地規則排斥冥河直接介入。汝自行前往。完成汝之契約,或獵殺汝之目標。”
洛辰點了點頭,邁步踏上了那由契約鎖鏈構成的平台。腳下傳來冰冷的、堅硬的觸感,仿佛踩在鋼鐵與法律的條文之上。
他剛一落地,身前虛空中,幾條銀灰色的規則絲線便如同擁有生命般自動彙聚、編織,迅速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輪廓逐漸清晰,化作一個身披銀灰色長袍、麵容普通到毫無特色、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如同星海般的身影。
織魂者,玄。
“編號7348,洛辰。”玄開口了,聲音平直,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如同在宣讀一份既定事實,“根據契約第三條第七款,感應到你已進入我方規則輻射區域。你身上攜帶的‘規則應力’與‘寂滅’特質,已達到履行契約服務的初步標準。”
它的目光落在洛辰身上,那雙星海般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偽裝與表象,直接審視著他神魂中那份服務契約,以及他右臂的寂滅印記,掌心的餘燼之輝,乃至那無形的“薪柴之契”。
“同時,檢測到你身上存在高優先級外部監控——遺神銀行靈魂道標,狀態:持續激活,受此地規則乾擾,信號傳輸效率降低73.8。”玄毫無波瀾地補充道。
洛辰心中凜然。織魂者果然名不虛傳,一眼就看穿了他大部分的底牌,甚至連銀行那隱秘的靈魂道標都清晰地點出。在這張規則之網中,他似乎沒有太多秘密可言。
“玄閣下。”洛辰保持冷靜,微微頷首,“履行契約,我自無不可。但在此之前,我需確認,你所謂的‘服務’,具體內容是什麼?以及,此地是否存在一個‘規則竊賊’?”
他直接點明來意,既是履行與擺渡人的契約,也是試探織魂者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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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的嘴角似乎極其微小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或許可以稱之為一個“笑容”,但冰冷得毫無溫度。“契約服務內容:利用你獨特的,尤其是新獲得的‘餘燼之輝’洞察力,協助我定位並穩定一處瀕臨崩潰的‘次級規則脈絡節點’。該節點因某個‘外來因素’的非法嫁接與竊取,導致規則應力失衡,瀕臨湮滅。”
它伸出手指,淩空一點。一道由光線構成的、極其複雜的立體結構圖出現在洛辰麵前。那像是一個精密的神經網絡,但其中一條主要的“能量通道”被一股粗野的、散發著汙穢與貪婪氣息的暗紅色力量強行霸占、扭曲,導致整個網絡的結構都發生了畸變,多處出現了代表崩潰危險的裂紋。
“至於‘規則竊賊’……”玄那星海般的眸子轉向結構圖中那團暗紅色的力量,“它自稱為‘饕餮之牙’,一個以吞噬、同化其他生靈或神隻天賦、規則碎片為樂的虛空遺族。它竊取並汙染了我編織的這條規則脈絡,正是導致節點崩潰的‘外來因素’。清除它,恢複節點穩定,既是履行你我的服務契約,也符合你與那冥河舟楫的‘獵殺契約’。”
目標明確!織魂者玄需要洛辰利用“餘燼之輝”的洞察力,找到穩定那瀕臨崩潰的規則節點的方法,而在這個過程中,清除那個名為“饕餮之牙”的規則竊賊,則一舉兩得!
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任務。那個“饕餮之牙”能強行竊取和汙染織魂者編織的規則,其實力絕對不容小覷。而穩定崩潰的規則節點,更是需要極其精密的操作和對規則本質的深刻理解,稍有差池,可能就會被失控的規則應力撕碎。
但風險與收益並存。完成與織魂者的契約,不僅能獲得對方承諾的情報與幫助這對他解開古神之謎和應對銀行債務至關重要),還能收獲第二份“規則薪柴”。同時,這也是驗證和磨礪他新獲得力量的絕佳機會。
“我接受。”洛辰沒有過多猶豫,目光銳利地看向那結構圖中蠕動的暗紅色力量,“帶我去那個節點。”
玄點了點頭,似乎對洛辰的果斷毫不意外。它袍袖一揮,周圍那無數規則絲線如同活物般流動起來,在洛辰腳下編織成一條銀光閃閃的通道,直刺向規則巨網的深處。
“跟上。注意你的腳步,不要觸碰任何非指引路徑的絲線,它們可能關聯著你不願承擔的‘契約’或‘代價’。”
洛辰深吸一口氣,將“餘燼之輝”的洞察力提升到當前極限,小心翼翼地步上了那條銀光通道。每一步落下,他都能“看”到腳下通道之外,那無數交織的規則鎖鏈所蘊含的龐大信息流與潛在風險——有商業契約,有命運羈絆,有力量借貸,有詛咒,有祝福……織魂者的這張網,幾乎籠罩了世間一切“約定”與“聯係”的側麵。
通道蜿蜒向下,仿佛通往蛛巢的核心。周圍的規則壓力越來越大,那暗紅色的、屬於“饕餮之牙”的汙穢貪婪氣息也越發清晰濃重。
終於,在穿過一層如同水波般蕩漾的規則屏障後,洛辰來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心臟般搏動著的規則能量樞紐。無數條粗細不一的銀灰色規則脈絡在此交彙,本該流轉著純淨而有序的能量。但此刻,一條粗壯的、如同醜陋寄生蟲般的暗紅色肉須,強行紮根在樞紐的核心,瘋狂地汲取著規則能量,並將其汙染成充滿吞噬欲望的暗紅色。樞紐表麵布滿了裂痕,銀灰色的規則能量與暗紅色的汙穢力量激烈衝突,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
而在那暗紅色肉須的頂端,凝聚著一個模糊的、布滿利齒的巨口虛影,正是“饕餮之牙”的本體顯現!它感受到了洛辰和玄的到來,那巨口發出貪婪的嘶吼:
“更多的……規則!更多的天賦!織魂者,你終於送來新的‘食物’了嗎?還有這個小子……他身上有美味的‘寂滅’和奇特的‘輝光’!吞噬了他,我的力量將能徹底同化這個節點!”
恐怖的吞噬法則伴隨著嘶吼席卷而來,仿佛要將洛辰的存在本身都分解、吸收!
大戰,一觸即發!
洛辰眼神冰冷,右臂寂滅印記幽光吞吐,掌心的餘燼之輝穩定地照亮著前方那混亂而危險的規則亂流。
獵殺“規則竊賊”,獲取第二份薪柴,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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