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塔直起身:“你說什麼?”
“自從我們見麵後,我就沒見過她乾活,現在看來,她連下車減輕點重量都懶得做。”
“彆這樣,文,”她說著搖了搖頭,“你總不能讓她這麼個嬌弱的姑娘來幫你推車吧?”
“她至少該下車減輕重量啊!”我揉了揉頭,“這又不是我的活——我不是來乾這個的。”
“你就不能幫幫忙嗎?”麗塔嗤之以鼻,“我都在幫忙呢——你覺得推車是我該乾的活?”
我舉起雙手:“你也不該乾這個!我們小隊少了一個人巡邏!我們在這兒瞎忙活,而本該推車的人不知道在哪兒!這是在拿我們的安全開玩笑!”
她歎了口氣:“也許吧。但要是隻靠塔利和麗塔,進度會更慢——一個老了,一個年紀小。”
“麗塔。”馬車裡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
“塔利也在裡麵?”我抗議道,“還有什麼?磚頭?還是幾塊鉛?”
我能聽到車裡傳來壓低的說話聲。又吵了幾句後,車門猛地打開,瑪蒂走了出來,扭頭對著她那位睜大眼睛的母親抱怨:“……簡直太荒唐了。”
我們站的位置剛好讓我第一次能看清她兜帽下的臉。皮膚上有雀斑,橙色的眉毛修得很細,兜帽下是一雙圓圓的祖母綠眼睛。我突然意識到,雖然她個子小,但可能和我差不多大。這位裹著鬥篷的女人從馬車的台階上跳到地上,看向我。
“謝謝啊。”我說,然後活動了一下脖子,轉向麗塔,“那我們……讓馬往後退一點,然後換個——”衛兵正憋著笑。“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
我回頭一看,發現瑪蒂正靜靜地看著我。我低頭檢查了一下褲子,沒掉。她的大半張臉又被兜帽遮住了。我眯起眼睛,試圖看清她兜帽下的表情。
麗塔嗤笑出聲。
我還是不明白:“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文。”瑪蒂說,同時微微轉過頭,避開我的目光。
“不,真的,到底怎麼了?”
這位年輕女人轉向麗塔,兩人之間傳遞了一個隻有小個子才懂的眼神。我跪下來,想再看看她兜帽下的臉,弄明白她到底為什麼是這種反應。
“啪”的一聲脆響,衛兵拍了我的頭一下。“趕緊推,大塊頭。”
我舉手表示服從,走到馬車前麵,幫馬把車往後退了退。麗塔趴在地上,看著車輪的位置,大聲喊著指令。把馬車從卡著的石頭旁移開還算容易,但過程中又卡在了另外兩塊石頭之間。
塔利下了車,站到女兒身邊。“怎麼回事?”
“頭兒。”麗塔敬了個禮。我皺起眉。“這條路不適合我們的馬車。”
“你進來之前就該知道。”
衛兵的眼神很堅定:“這會耽誤行程。”
“嗯。”
我研究了幾秒馬車的輪子,然後歎了口氣:“要是總這樣,我們得想個更好的辦法。”
塔利瞥了我一眼,微微皺起眉:“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用手指敲著鎖骨,想了一會兒,然後聳了聳肩:“我們可以問問加斯特?”
“那個梟裔。”她說著,嘴角微微撇了撇,帶著一絲不屑。
“對,就是她。”我毫不客氣地說。冷靜了一下後,我接著說:“加斯特擅長符文,她可能有辦法。”
“或許可以找奧丁。”塔利若有所思地說,“好吧。麗塔——讓他們倆來看看問題。”
眼角餘光裡,我看到麗塔慢慢點了點頭,一直盯著塔利的眼睛。
“文,”我們這位臉上帶疤的頭兒接著說,“希望你能回到自己的崗位。我們看看能不能用魔法解決這個問題。”
我用力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我轉身要走時,瑪蒂也想跟過來,但塔利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我聽到這位年長的女人低聲說了句“太危險了”,然後就走遠了,聽不清後麵的話。這句話讓我忍不住笑了——要是塔利擔心女兒有危險,那當初為什麼要進荒野?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我的表情就嚴肅起來。說到底,這都是選擇的問題。怪物很直接,文明社會卻很複雜。活了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地方沒有紛爭。
我一邊沿著商隊來回巡邏,一邊皺著眉思考。曾幾何時,我聽說過一個所有人都能安全、幸福生活的地方。人們死後,靈魂就能去那裡。
就算在當時,我也覺得這個說法很可疑。但傳說的真假並不重要。他們所謂的“天堂”已經死了——被人類的力量摧毀,在成千上萬的屍體上被屠戮,它的血液浸透了盔甲、器物和血肉,滲入腳下堅實的沙子裡。
我靠殺怪物、取它們的精華賺錢,所以知道神血離開身體後會失效。它的力量會慢慢流失,直到最後連模糊的記憶都算不上。那個教派的人告訴我,現世是折磨之地,救贖隻存在於他們神明的靈魂中。但他們的救贖已經死在了戰場上,在屍體間漸漸稀薄,最終變成了毫無意義的黑色碎屑,隨風消散。
我巡邏的小路旁,黑心木林綿延不絕。每一棵樹、每一根枝椏、每一條藤蔓、每一片灌木和苔蘚,都是深紅色的,儘管樹冠遮擋了陽光,它們卻依然長得無比茂盛。陰影中,“矛木”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浮現——它們像針一樣細,像骨頭一樣白。陰森的環境偶爾會有顫抖的光束射入樹葉或樹枝晃動時會露出縫隙,光束很快又會消失),在僵硬的樹乾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看起來像一張張幽靈的臉。
班總說中心地帶鬨鬼。而且就算其他東西都消失了,鬼魂的觸碰也會一直存在。
儘管正午的陽光很溫暖,我還是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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