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
飛簷鬥拱,莊嚴肅穆,乃是皇家藏書之重地,天下文脈所係。白日裡,翰林學士往來其間,整理典籍,編纂史書,一派斯文氣象。然而,當夜幕降臨,這座承載著無數智慧與秘密的殿閣,便褪去了文雅的外衣,顯露出其森嚴壁壘的一麵。
沈淵藏身於文淵閣對麵一座殿宇的飛簷陰影下,如同融入了夜色。他換上了一身幾近純黑的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體內殘存的內力被壓製到最低,呼吸綿長幾不可聞,整個人如同蟄伏的獵豹。
他遠遠觀察著文淵閣的守衛。明麵上,隻有四名金吾衛按刀立於正門兩側,看似尋常。但沈淵憑借在北鎮撫司的經驗和此刻超乎常人的靈覺,能清晰地感知到,在文淵閣的屋頂、牆角、乃至周圍的樹木陰影中,至少潛伏著不下十道晦澀而強大的氣息!這些暗哨呼吸均勻綿長,顯然都是內家高手,其警戒程度,甚至超過了某些機要衙署。
更麻煩的是,文淵閣本身的結構。作為防火重地,其牆壁厚實,窗戶高而狹小,且都用堅木加固,尋常手段極難無聲潛入。而那傳說中的地下秘庫入口,更是機密中的機密,卷宗中並無明確記載。
硬闖,絕無可能。
沈淵的目光緩緩掃過文淵閣那巨大的、在月光下泛著幽光的琉璃瓦頂,最終落在了閣樓東側一個不起眼的、用於通風換氣的百葉窗上。那裡是整座建築守衛相對最薄弱,也是唯一可能潛入的縫隙。
他深吸一口氣,將懷中的洞玄鏡碎片和那塊焦黑絹帛再次緊了緊,感受著它們傳來的微弱而穩定的溫熱。能否找到線索,揭開迷霧,就在此一舉了。
時間在等待中緩緩流逝。月上中天,一片薄雲飄過,短暫地遮蔽了月光,在地上投下移動的陰影。
就是現在!
沈淵動了!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從飛簷上滑落,落地無聲,借著建築和樹木的陰影,如同一道貼著地麵遊走的黑煙,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和詭異的路線,迅速接近文淵閣東側牆壁!
屋頂和陰影中的暗哨似乎並未察覺。
他來到牆根下,背部緊貼著冰冷的牆壁,抬頭估算著那處百葉窗的高度和距離。約有四丈餘高,牆麵光滑,無處借力。
沈淵屏息凝神,從腰間解下一副特製的、帶有細小倒鉤的飛爪。這是他利用職權,從北鎮撫司武庫中“借用”的物件之一。他手腕一抖,飛爪帶著極輕微的破空聲,精準地扣住了百葉窗上方的一處瓦楞縫隙。
他拉了拉繩索,確認穩固後,手足並用,如同靈猿般沿著繩索飛速向上攀爬!整個過程幾乎無聲無息,隻有繩索與衣物摩擦的微弱窸窣聲。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及百葉窗的瞬間——
“咻!”
一道極其細微、卻尖銳無比的破空聲,自斜後方疾射而來!目標並非沈淵,而是那根緊繃的繩索!
是弩箭!帶有消音裝置的強弩!
沈淵心中警鈴大作,根本來不及思考,攀爬的動作猛地一變,單手抓住繩索,身體借力向旁蕩開半尺!
“嗤!”
弩箭擦著繩索飛過,深深釘入了他剛才位置的牆壁,箭尾兀自顫動不已!
暴露了!
幾乎在弩箭射空的同時,文淵閣周圍陰影中,至少有三道強大的氣息瞬間鎖定了他!屋頂上也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千鈞一發!沈淵眼中厲色一閃,知道此刻已無退路!他不再隱藏,另一隻手猛地拔出腰間的繡春刀,灌注殘存內力,刀光如匹練般斬向那百葉窗!
“哢嚓!”
堅木製成的百葉窗應聲而碎!
與此同時,他鬆開飛爪,身形如同遊魚般,從那破開的窗口縫隙中硬生生擠了進去!
就在他身體沒入窗口的刹那,數道淩厲的掌風、刀氣以及一支弩箭,幾乎同時轟擊在他剛才的位置,將那片牆壁打得碎屑紛飛!
“有刺客!”
“封鎖文淵閣!”
厲喝聲與警報的鑼聲瞬間打破了夜的寧靜!
沈淵重重摔落在文淵閣內部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他顧不上撞擊的疼痛,一個翻滾起身,警惕地環顧四周。
閣內一片漆黑,隻有月光透過破損的窗口,投下幾道慘白的光柱。空氣中彌漫著陳年書卷和灰塵混合的獨特氣味。巨大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得密密麻麻,投下濃重的陰影。
他此刻所在,似乎是閣樓的藏書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