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被投入了無光無海的深淵,向著冰冷與死寂的儘頭不斷墜落。
沈淵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甚至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隻有無數混亂、龐雜、充斥著瘋狂與古老怨恨的碎片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垮了他精神的堤壩,將他那點微弱的自我意識裹挾著,卷向不可知的黑暗深處。
“……竊取……神骸……罪無可赦……”
“……歸於虛無……成為吾的一部分……”
“……門已鬆動……歸來……不可避免……”
“……以汝之魂……點燃……歸途之燈……”
那是“星骸”本體的意誌,冰冷、宏大、漠然,如同運轉的星辰法則,不帶絲毫情感,隻有最純粹的存在與吞噬的本能。在這意誌麵前,沈淵感覺自己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徹底同化、湮滅。
然而,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渙散的邊緣,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錨點”,牢牢地定住了他那即將消散的自我。
是那塊焦黑絹帛!
它並未如他想象般徹底失控,反而在他意識沉淪的核心處,散發出一種與“星骸”意誌同源、卻又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晦澀的波動。這波動如同一個微小的漩渦,不僅抵禦著“星骸”意誌的同化,更在瘋狂地……汲取著周圍那些混亂信息流中蘊含的、關於“星骸”本質的碎片!
這絹帛,它在……學習?或者說,在……解析“星骸”?
現實世界,奉先殿前。
血色光柱與黑暗靈魂漩渦的僵持已然結束。光柱在“星骸”本體意誌的衝擊下徹底崩潰,但那塊焦黑絹帛卻並未損毀,而是懸浮在半空,中心符號閃爍著明滅不定的暗紅光芒,仿佛在消化著什麼。
沈淵的身體則直挺挺地倒在粘稠的菌毯上,雙目緊閉,麵色死灰,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隻有胸口極其輕微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沈大哥!”陸雪哭喊著想要衝過去,卻被夜梟死死拉住。
“彆過去!他還沒死,但他的意識……被拖走了!”夜梟臉色凝重無比,她緊緊盯著那塊懸浮的絹帛和地上生死不知的沈淵,又警惕地感受著周圍的變化。
那巨大的黑暗靈魂漩渦,在經曆了剛才的衝擊後,旋轉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散發出的邪氣也減弱了不少,似乎“星骸”本體意誌的短暫蘇醒和對抗,對它這個“錨點”也造成了不小的負擔。周圍怪物的攻勢也隨之減弱,變得有些混亂無序。
趙千戶和殘存的士兵們得以喘息,但他們都知道,這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趙千戶聲音沙啞,看著倒在地上的沈淵和那詭異的絹帛,眼中充滿了無力感。計劃徹底失敗了,甚至可能引發了更糟的後果。
夜梟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塊焦黑絹帛上。她能感覺到,那絹帛正在發生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其內部蘊含的法則正在與“星骸”的力量進行著一種深層次的交融與對抗。
“或許……我們還有機會……”夜梟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那塊碎片……它並非單純的反噬……它似乎在……尋找平衡點……”
意識深淵中,沈淵那點微弱的自我,在焦黑絹帛形成的“保護性漩渦”中艱難地維係著。他仿佛一個旁觀者,“看”到了無數破碎的記憶畫麵——那是“星骸”漫長歲月中的零星片段。
他“看”到了無垠的黑暗虛空,看到了巨大的、燃燒著冰冷火焰的星辰在碰撞中崩碎,看到了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由無數扭曲星骸聚合而成的恐怖意誌在虛無中漂流、沉睡……他也“看”到了遠古時代,此界的大能們如何以犧牲為代價,構築“界域之門”,將其拒之門外,並將破碎的“門”之碎片分散封印……
而那塊焦黑絹帛,正是其中一塊核心碎片,並且,是蘊含著部分“封印”與“隔絕”法則的碎片!它並非要打開門,其最初被製造出來的目的,是為了……修複和加固“門”!
隻是,經曆了無儘歲月,碎片本身也受到了“星骸”力量的侵蝕,其內的法則變得混亂,尤其是在吸收了沈淵那蘊含陽炎之力與顧清風寂滅劍意殘餘的鮮血後,更是被激發出了某種“活性”,變得難以控製。它既想履行封印的職責,又本能地渴望吞噬同源的“星骸”力量來補全自身,這才導致了之前的反噬和僵持。
而現在,在“星骸”本體意誌的壓迫下,這塊碎片內部那屬於“封印”與“隔絕”的古老法則,正在被重新激活、凝聚!
沈淵福至心靈,他那殘存的意識,不再抗拒,而是主動引導著碎片內那正在蘇醒的封印之力!他將自己對顧清風的懷念、對陸雪等人的擔憂、對這片山河的不舍……所有屬於“人”的情感與執念,都化作最純粹的意念,注入其中!
“以此情為念……以此誌為鎖……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