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瀾的話語像冰水潑在每個人心上,但懷疑的堅冰並非一朝一夕能夠融化。沈冰向前一步,她的眼神銳利如手術刀,試圖剖析林星瀾話語裡每一個模糊的節點。
“你的比喻很生動。”沈冰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質疑,“但比喻不能作為證據,情緒不能替代邏輯。你聲稱存在一個高於我們認知的‘修正力’,並且我們都是它的目標。除了這些詩意的描述和無法驗證的個人記憶,你能否提供更實在的、可被交叉驗證的‘物證’?否則,這很可能隻是我們集體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種投射,或者……更糟,是某種精心策劃的誤導。”
她的話代表了部分姐姐潛藏的疑慮。龍淩薇緊繃的下頜微微鬆動,秦雲衣的投影光芒穩定卻沉默,顯然也在進行著複雜的概率計算。
林星瀾麵對質疑,並不氣惱,反而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神情。她輕輕托起手中的水晶,那晶體在燈光下內部仿佛有星雲流轉。
“八姐,法律需要證據,邏輯需要前提。但有些東西,存在於前提之前。”她的聲音空靈,目光掃過眾人,“你們不相信我看到的,沒關係。那我們就一起……去看一看。”
“怎麼看?”蘇清月蹙眉。
“握住你們的手。”林星瀾站起身,走向客廳中央的空地,“所有人,包括小默。我們圍成一個圈。不要抗拒,試著放空你們的思想,尤其是……屏蔽掉那些最痛苦的記憶防護。”
這個要求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手牽手?放空思想?這聽起來更像某種神秘儀式,而非理性的驗證。
“這太荒謬了。”沈冰直接拒絕,“我無法接受這種非科學的……”
“你害怕嗎,八姐?”林星瀾打斷她,淺琥珀色的眸子直視沈冰,“害怕觸碰那些被你用法律條文緊緊鎖住的真實?害怕驗證你內心深處其實已經相信的東西?”
沈冰呼吸一滯,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陳默看著這一幕,深吸一口氣,率先走了過去。“我相信九姐。”他伸出手,看向其他姐姐,“我們需要彼此信任,不是嗎?如果連我們之間都存在猜疑,那我們拿什麼去對抗那個所謂的‘命運’?”
他的話簡單,卻戳中了核心。她們重聚,不就是為了改變孤軍奮戰、最終被各個擊破的結局嗎?
葉墨染輕輕嗯了一聲,走過去握住了陳默的手。葉晚晴猶豫了一下,也走了過去,溫軟的手握住了陳默的另一邊。葉詩涵吸吸鼻子,挽住了葉晚晴的胳膊。龍淩薇沉默片刻,邁著堅定的步伐進入,她的手粗糙而有力。蘇清月理了理睡袍,帶著商業談判般的決斷握住龍淩薇的手。葉靈兒氣息沉靜,無聲地補位。秦雲衣的投影閃爍了一下,一個凝實的虛擬光暈延伸出來,與旁邊葉靈兒的手腕輕輕接觸。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冰身上。
沈冰緊抿著唇,與林星瀾對視著。客廳裡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她終於邁步,冰冷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握住了圓圈最後空缺的兩端——林星瀾,以及另一側的蘇清月。
圓圈合攏。
“閉上眼睛。”林星瀾低語,她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感受我,感受彼此。不要抵抗流淌過來的任何東西……”
陳默依言閉眼。最初是一片黑暗和茫然,隻能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或溫熱或微涼或虛擬的觸感。但很快,一種奇異的感覺產生了。仿佛有極其細微的電流,或者說更像是情感的涓流,通過相握的手,在圓圈內開始緩慢地循環、共振。
林星瀾手中的水晶發出微弱的、隻有靈視才能看見的輝光。
然後,碎片來了。
不是清晰的畫麵,而是尖銳的、帶著強烈負麵情緒的碎片,強行擠入每個人的腦海。
蘇清月感受到的,是簽署破產文件時鋼筆的冰冷沉重,是窗外俯瞰城市時那徹骨的眩暈,是背後傳來摯愛之人與合夥人交織的、得意的低語……背叛的毒刺瞬間刺穿心臟。
龍淩薇的耳邊炸開戰友聲嘶力竭的“快走!”,是子彈穿透軀體的灼痛,是濃重血腥味和泥濘的氣息,是身體墜入深淵時無儘的冰冷與不甘……
葉詩涵被鋪天蓋地的惡意評論淹沒,看到自己吞下藥片時鏡中那張絕望憔悴的臉,感受到生命流逝時那無邊的孤獨與冰冷……
秦雲衣置身於無儘的數據亂流,警報聲刺耳,看到親人朋友的照片在監控屏幕上一個接一個變成灰色,是逃亡途中車輪失控撞向懸崖的失重感……
葉靈兒身處家族演武場,四周是倒下的族人,刀劍碰撞的火花,是自身內力耗儘、經脈寸斷時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家族傳承斷絕的巨大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