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靜得可怕。
隻有鋼鐵方舟引擎單調的轟鳴，像是為遠方那柱象征死亡的煙塵奏響的哀樂。每個人都維持著幾秒鐘前的姿勢，仿佛被瞬間凍結。王胖子臉上的肉抽動了一下，巨大的悲傷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半點聲音，隻有眼淚不停地往下淌。
蘇清月睜開眼，眼底是一片壓得死沉的痛楚。她鬆開掐得發白的手掌，輕輕按在王胖子顫抖的肩膀上。
陳默周身的空氣在輕微扭曲，左手手背上那道暗沉印記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出極不穩定的危險波動。鏈接斷裂的瞬間，那股反噬的空虛感幾乎將他吞沒。
葉靈兒依舊望著那個方向，胸口悶得發疼，那最後的、劍一般的微光烙印在她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這死寂，比任何嘶吼都更讓人窒息。
打破這片凝固的，是秦雲衣。
她一直安靜地坐在角落的終端前，屏幕幽藍的光映著她沒什麼表情的臉。她的手指突然在鍵盤上急促地敲擊了幾下，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嗒嗒聲，在這壓抑的環境裡顯得格外刺耳。
“不對勁。”她開口，聲音平直，沒有任何起伏，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
沒有人回應。大家都還沉溺在失去同伴的劇痛裡。
秦雲衣也不在意，繼續盯著屏幕，語速稍快了些。“全球數據流。異常波動。就在三分鐘前開始的。”
蘇清月最先強迫自己轉過頭，嗓音帶著一絲沙啞。“什麼波動？”她現在是這支隊伍名義上的領導者，必須保持清醒。
“一種……偽裝成普通資訊流的精神汙染程序。”秦雲衣調出幾個複雜的數據界麵，無數代碼和波形圖飛速滾動，“滲透速度極快。主要依附在幸存者據點之間殘存的低權限通訊頻道傳播。加密方式……沒見過。”
“精神汙染？”王胖子抹了把臉，紅著眼睛看過來，聲音還帶著鼻音，“啥意思？能讓人變怪物？”
“不是物理層麵的畸變。”秦雲衣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它針對的是意識。直接作用於神經。感染初期症狀表現為情緒低落，意誌消沉，深度感染會引發極端的絕望和自毀傾向。根據現有數據模型推演，大規模擴散後果……文明自毀。”
最後四個字，讓車廂內的溫度驟降。
物理層麵的敵人看得見摸得著，可以揮刀，可以開槍。但這種無聲無息，順著電波潛入大腦的攻擊，讓人脊背發涼。
“它叫什麼？”蘇清月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神。
秦雲衣敲下一個鍵，屏幕中央跳出一個不斷扭曲、融合的亂碼符號，仔細看去，那亂碼的輪廓隱約構成一張哀嚎的人臉。
“根據其核心特征及數據簽名，暫命名為……‘哀嚎’。”
就在這時，王胖子猛地抱住了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呃……頭好疼……”
他剛才沉浸在悲傷中，下意識掏出了自己的個人終端，那是一個老舊但還能勉強接收些公共信息的設備。屏幕上正閃過幾條看似普通的區域天氣和資源交換信息。
“胖子！”陳默猛地站起身，周身的混亂氣息一收，瞬間閃到王胖子身邊，一把抓向那台終端。
幾乎是同時，秦雲衣清冷的聲音響起，“彆直接接觸信息流！他可能被感染了！”
陳默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縈繞著一絲黑色的氣息，將那台終端隔空攝取過來。屏幕上，幾條信息末尾附著的不起眼亂碼，正與秦雲衣屏幕上那個“哀嚎”標誌緩緩同步。
王胖子眼神有些渙散，喃喃自語：“沒希望了……薇姐都死了……我們掙紮還有什麼用……早晚都是死……”他身上的肥肉因為恐懼和絕望輕輕顫抖著，之前龍淩薇犧牲帶來的巨大悲傷，成了“哀嚎”程序最好的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