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區的能量屏障泛著微光，像一層脆弱的肥皂泡，勉強將內部的死寂與外麵的忙碌隔開。葉晚晴靠在冰涼的金屬牆麵上，閉著眼。她剛給那個孩子又疏導了一次。效果依舊微弱，但孩子的呼吸總算沒再繼續變弱。這已經是第六次了。每一次調動生命能量，都像從自己乾涸的井裡硬舀出一瓢水。累。骨頭縫裡都透著酸軟。
外麵傳來王胖子有些變調的聲音。“又來了！西邊路口，老劉他們撐不住了，抬過來三個！症狀一樣！”
葉晚晴猛地睜開眼，眼底布滿血絲。她撐著牆壁直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隔離區入口。
“不能再往裡塞了。”秦雲衣的聲音從光屏後傳來，冷靜得像把手術刀，“裡麵空間和淨化力場都已飽和。再增加病患，現有延緩效果會大打折扣，所有人都會加速惡化。”
王胖子急得滿頭汗，指著外麵。“那怎麼辦？扔外麵等死嗎？”
“東側偏殿。”葉晚晴開口，聲音沙啞，“把東側偏殿清理出來，作為二期隔離區。胖子，你帶人去。雲衣，重新規劃屏障範圍，能量優先保證重症區。”她語速很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王胖子愣了一下。“東偏殿？那裡塌了半邊，漏風！”
“那就用能找到的東西堵上！”葉晚晴看向他，眼神裡有疲憊，更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勁，“總比直接暴露在汙染裡強。快去！”
王胖子被她眼神懾住，一跺腳，招呼人跑了。
蘇清月從通訊台前抬起頭，臉色凝重。“晚晴，外圍三個小型避難所都發來了類似報告。出現零星病例，他們…他們沒有應對能力，恐慌正在蔓延。”
光屏上，秦雲衣快速調出了剛剛彙總的數據，生成了一幅不斷閃爍、標注著紅點的地圖。紅色主要集中在天樞殿周邊，但更遠處，也開始有零星的紅點冒出來，像正在擴散的瘟疫皮疹。
“疫情分布熱力圖。”秦雲衣簡短說明，“我們這裡，是重災區。”
葉晚晴盯著那幅圖，紅色刺得她眼睛發痛。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的腥甜感。“清月，把我們剛剛總結的延緩方法，信念共鳴的要點，用最簡明的語言廣播出去。能救一個是一個。”
“明白。”蘇清月立刻低頭，開始編譯信息。
“雲衣，根據熱力圖，規劃出幾條相對安全的路徑。我們需要建立幾個前線醫療點，不能把所有病患都集中到這裡。這裡遲早也會成為目標。”葉晚晴繼續說，思路清晰得可怕。
秦雲衣手指飛舞。“路徑規劃中。需要清理小隊提前排除物理障礙和潛在威脅。”
“我去。”葉靈兒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長劍斜指地麵，眼神清冽，“我帶人開路。”
葉晚晴看向她，點了點頭。“小心。遇到任何異常，立刻撤回，不要糾纏。”
葉靈兒沒再多說，轉身點了幾個人，快步消失在殿外漸濃的夜色中。
臨時醫療站的擴建在一種壓抑的緊迫感中展開。王胖子帶人用殘破的家具、扭曲的金屬板，甚至廢墟裡的泥土，勉強堵住了東偏殿的缺口。能量屏障被重新布置，範圍擴大，光芒明顯黯淡了許多。新的病患被不斷抬進來，痛苦的呻吟和壓抑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
葉晚晴像個陀螺，在兩個隔離區之間穿梭。檢查，疏導，喂水，記錄。她的防護服上沾滿了不知是泥點還是汗漬的汙痕。有一次，她差點因為脫力而栽倒，幸虧林星瀾在旁邊扶了一把。
“你去休息。”林星瀾看著她蒼白的臉，異色眼眸裡滿是擔憂。
葉晚晴搖搖頭，推開她的手，走到一個新送來的老人身邊。老人緊緊抓著一個空了的相框，眼神空洞。她蹲下身，試著去握老人另一隻冰涼的手。
“沒用了…都走了…”老人喃喃著，抗拒著她的接觸。
葉晚晴沒有強行疏導，隻是輕輕握住那隻枯瘦的手，低聲說。“活著就好。活著就還有希望。”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老人渾濁的眼睛轉動了一下，看向她。葉晚晴對他露出一個極其疲憊，卻無比堅定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直縈繞在殿內的、葉詩涵的歌聲，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貼在屏障上的那些葉墨染的畫作，線條也微微發亮。殿外那座豐碑，仿佛感應到了此地愈發強烈的求生意誌，散發的白光似乎穩定了少許。
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暖流，悄然拂過整個擴建後的醫療區。幾個病情最重的病患，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緩了一瞬。
緊急任務【枯萎前線】完成度更新。
成功建立初步隔離區並穩定首批病患病情。
獎勵發放【高效醫療藍圖】已載入係統數據庫。
係統的提示音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秦雲衣立刻調出藍圖。“一種基於現有材料的淨化濾網設計，還有更合理的病區功能分區方案。能提升大約百分之十五的效率和安全性。”
“立刻應用。”陳默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手裡拿著幾塊找到的還算完整的金屬板，“胖子，帶人按這個藍圖改裝濾網。雲衣，指導分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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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加入像是一針強心劑。王胖子嗷了一嗓子，帶著人又開始忙活。
葉晚晴看著眼前混亂卻又有序起來的場麵，看著那些因為聽到係統提示而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亮的工作人員和輕症患者，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走到醫療點入口，這裡臨時用沙袋壘了個矮牆。外麵，是漆黑一片、危機四伏的廢墟。遠處，偶爾有爆炸的火光閃過，那是敵人依舊在進行的武力宣示。
一個負責警戒的年輕戰士靠在沙袋上，抱著槍，腦袋一點一點，顯然累極了。葉晚晴輕輕走過去，將自己帶著的一小壺清水放在他手邊。
戰士驚醒，看到是她，有些不好意思。
“辛苦了。”葉晚晴說。
戰士搖搖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葉醫生，你說…咱們能挺過去嗎？”
葉晚晴順著他目光看向遠處無儘的黑暗，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忙碌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醫療點。
這裡，哭聲與安慰並存，死亡與希望角力。汗水混合著淚水，疲憊對抗著絕望。它像一葉行駛在驚濤駭浪中的孤舟，脆弱，卻固執地亮著燈。
“不知道。”她如實回答，聲音在夜風中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戰士耳中，“但隻要我們還在救，隻要還有一個人沒放棄……”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醫療點內，那個她一直關注的孩子身上。一位輕症的婦人正按照她教的方法，輕輕握著孩子的手，低聲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
“……這燈火，就不會滅。”
夜色更深，寒風卷著灰燼吹過。簡陋的醫療點像一枚釘子，牢牢釘在枯萎蔓延的土地上。它吸引著四麵八方逃難而來的幸存者，也必將吸引黑暗中更多的惡意。
烽火已燃，醫者執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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