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計劃在冰冷的理智下逐步成型。秦雲衣調出了能找到的所有關於創生製藥第三研發基地的舊藍圖和周邊環境數據。蘇清月標注出可能的哨卡和能量反應源。王胖子清點著所剩無幾的武器和爆破物。葉靈兒默默擦拭著長劍，劍身映出她毫無波動的眼眸。
毀滅一個毒巢，聽起來乾脆利落。但會議室裡的空氣卻沉重得能擰出水來。
林星瀾坐在角落，雙手緊緊交握，指節泛白。她的眼眸低垂，看似閉目養神，實則意識早已沉入那片隻有她能窺見的、由無數命運絲線交織成的星海。
她在尋找。尋找那條屬於葉晚晴的、此刻正被濃重死寂籠罩的星軌。
預言的畫麵如同跗骨之蛆，葉晚晴倒地不起、手腕蔓延灰敗印記的景象一次次在她腦中閃回。她要找到改變它的節點，找到那條能繞過死亡陰影的岔路。
起初，星海依舊混亂，無數可能性像激流中的泡沫，生滅不定。她集中精神，將葉晚晴的生命頻率作為錨點，開始推演。
如果陳默帶隊強攻實驗室，速戰速決…
星軌延伸，指向實驗室方向。但在某個瞬間，一條細微的、代表葉晚晴的星光猛地黯淡，劇烈閃爍起來，旁邊縈繞著一縷不祥的灰氣。感染發生。推演中斷。
如果留下更多人防守醫療站，進攻力量減弱，戰鬥拖延…
星軌變得迂回曲折，代表葉晚晴的星光似乎穩定了些。但突然，醫療站外圍代表敵襲的紅光爆閃，內部混亂，那縷灰氣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再次纏上葉晚晴的星軌。感染發生。
如果葉晚晴完全不參與此次行動，留守醫療站…
星軌似乎平穩了許多。林星瀾剛升起一絲希望，卻看到代表醫療站的星域範圍內，幾個微小的、代表未知病患的光點內部，那詭異的灰氣驟然增強，如同被引爆的炸彈。葉晚晴在救治過程中…感染發生。
一次，兩次，十次…她瘋狂地嘗試各種變量。改變出發時間，分兵策略，甚至假設能找到更有效的防護裝備…
沒用。
全都沒用。
那條象征著“葉晚晴感染”的結局線，像一個擁有恐怖引力的黑洞，牢牢吸附在命運星圖的中央。無論周圍的星軌如何繞行、掙紮、試圖遠離，最終都會被無可抗拒地拖拽過去，崩碎，然後被吞噬。
每一次推演失敗的反饋，都像一柄冰冷的錘子砸在她的靈魂上。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呼吸變得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輕微顫抖。
“星瀾？”蘇清月最先注意到她的異常，擔憂地喚了一聲。
林星瀾猛地睜開眼，異色雙眸中星輝紊亂，甚至帶著一絲驚惶。她看向陳默，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看到了什麼？”陳默的聲音沉靜，卻能聽出緊繃。
林星瀾搖頭，又點頭，最終用一種近乎虛脫的、帶著絕望的聲音說：“…躲不開。”
會議室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看向她。
“什麼躲不開？”王胖子粗聲問，有種不好的預感。
“晚晴姐…感染…”林星瀾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我試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強攻，固守，她留下，她離開…無論我們怎麼選，走哪條路…那個節點…都在那裡…像…像宿命…”
她抬起顫抖的手，指向空中虛無的一點，仿佛那裡真的有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它就在那裡…等著她。”
絕望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因為找到目標而升起的一點戰意。
葉晚晴本人反而比較平靜。她看著林星瀾痛苦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倒下，是嗎？”
林星瀾痛苦地閉上眼，默認了。
“那就彆管我了。”葉晚晴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按照勝算最高的方案行動。摧毀實驗室，拿到樣本，救更多的人。這是我選擇的路，結果我自己承擔。”
“放屁！”王胖子猛地一拍桌子，眼睛赤紅，“什麼叫彆管你！老子不乾！”
陳默沒有看葉晚晴，他的目光落在林星瀾身上，銳利如刀。“概率？所有路線感染概率都一樣？”
“不…”林星瀾聲音沙啞，“有些路線…概率在急劇升高…尤其是…實驗室被攻擊，對方狗急跳牆的時候…”
也就是說，他們攻擊得越狠，毒蛇的反撲可能越瘋狂，葉晚晴遭遇不測的風險就越大。
這是一個無解的悖論。不摧毀源頭，瘟疫蔓延，所有人遲早完蛋。摧毀源頭，則可能直接觸發葉晚晴的死亡倒計時。
沈冰抱著手臂，冷硬開口：“既然如此，更要以最快速度、最小代價完成任務。猶豫，會死更多人。”
道理誰都懂。但當死亡明確地、幾乎無可避免地指向身邊具體的某個人時，那種沉重感足以讓最堅定的心產生裂縫。
林星瀾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感受著體內星輝之力的紊亂。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深深的厭惡。預見了，卻無力改變，這種清醒的認知比一無所知更加殘忍。
星軌正在崩裂，向著那個既定的黑暗終點無可挽回地滑去。
她看著陳默緊抿的嘴唇，看著葉晚晴故作平靜的臉，看著眾人眼中的沉重與不甘。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又被壓縮。
他們還有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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