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在陳默身後閉合,將外麵那片蠕動黑暗的壓迫感暫時隔絕。車廂頂燈投下慘白的光,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塵埃,也照亮每個人臉上未乾的淚痕和深切的疲憊。
陳默將龍淩薇輕輕放回擔架,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她隻是睡著了,怕驚擾她的安眠。可他指尖傳遞來的冰冷溫度,無情地提醒著所有人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拉過旁邊一條薄毯,仔細地蓋在她身上,一直拉到下頜,遮住了那個猙獰的空洞。隻露出一張蒼白、安靜,失去了所有生氣的臉。
他做完這些,就沉默地站在擔架旁,低垂著眼。身體的透支和靈魂的撕裂感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但他強迫自己撐著。他不能倒。至少現在還不能。
葉靈兒還在小聲啜泣,肩膀一聳一聳。蘇清月靠在車廂壁上,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強行平複翻湧的情緒。林星瀾抱著膝蓋坐在角落,異色眼眸失神地望著虛空,仿佛還在試圖尋找那根已經斷裂的命運之線。
王胖子紅著眼睛,默默檢查著車輛的狀況,粗重的手指在操控麵板上滑動,發出輕微的嗒嗒聲。沈冰和秦雲衣也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一言不發,車廂裡彌漫著一種悲傷過後的無力與空洞。
隻有葉晚晴沒有停下。
她半跪在擔架旁,沒有再去觸碰那些顯而易見的生命體征。她知道那些已經沒了。但她就是無法接受,無法像宣布一個普通病人死亡那樣,就此放手。
她從隨身的醫療箱裡取出幾根細如牛毫的金針。她的手指穩定得不像剛剛經曆巨痛,眼神專注得近乎偏執。
“晚晴姐……”葉靈兒抬起淚眼,聲音哽咽,“薇薇姐她……”
“彆說話。”葉晚晴頭也沒抬,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她將一根金針,極其緩慢地,刺入龍淩薇眉心上方一寸的位置。不是傳統的穴位,那是一個極其隱秘,據說與靈魂本源有所牽連的靈機點。針尖沒入冰涼皮膚的觸感讓她心頭發顫,但她屏住了呼吸。
蘇清月睜開眼,看著葉晚晴的動作,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阻止。她知道葉晚晴的性格,不做到極致,絕不會甘心。
林星瀾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也抬起頭望過來。
葉晚晴指尖撚著金針尾部,將一絲極其微弱的、蘊含著她自身生命氣息的古武內息,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渡了過去。這不是治療,這更像是一種探測,一種呼喚,試圖去觸碰那可能已經徹底沉寂的靈魂深淵。
內息湧入,如同石沉大海。龍淩薇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冰冷,僵硬。
葉晚晴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難道真的是她多心了嗎?那絲關於侵蝕停止的異樣感,隻是絕望中的幻覺?
她不放棄。換了一個位置,又是一針。再次渡入內息。
依舊死寂。
汗水從她的額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這種精細的操控極其耗費心神,尤其是在她自己也情緒激蕩之後。
陳默默默地看著,抱著最後一絲渺茫希望的火焰,在葉晚晴一次次失敗的嘗試中,搖曳著,幾乎要熄滅。他放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指甲陷入皮肉。
第三針。
葉晚晴的指尖已經開始微微顫抖。她咬著牙,將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這一針上。金針刺入龍淩薇心口上方,避開那個被侵蝕的空洞,瞄準了另一個與生命之火相關的隱竅。
內息緩緩流入。
一秒,兩秒……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葉晚晴眼中最後的光彩也要黯淡下去,準備抽針放棄的那一刻——
極其突兀地。
她的指尖,通過那根細微的金針,感受到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悸動。
不是心跳,不是脈搏,不是任何物理層麵的振動。那是一種更虛無、更本質的,仿佛直接源於靈魂本身的……微弱的、斷續的“脈動”。就像是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海中,偶然捕捉到的一粒即將熄滅的螢火。
太微弱了。微弱到如果不是她全神貫注,如果不是她修煉的古武內息對生命氣息極其敏感,絕對會忽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