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那微弱的流動感前行，黑暗不再像凝固的膠水，反而變得像某種粘稠的、緩慢流動的油脂。車輛行駛的阻力小了，但一種更深沉的不安感開始彌漫。仿佛他們正航行在一條通往未知深淵的地下暗河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永恒的墨色中，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輪廓。
起初隻是些扭曲的陰影，但隨著距離拉近，那些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是建築的殘骸。
斷裂的金屬梁柱如同巨獸的肋骨，扭曲地刺向虛無。破碎的牆體板塊緩慢地翻滾、碰撞，發出沉悶的、被層層過濾後的響聲。更遠處，還能看到一些保存相對完好的穹頂結構，但表麵布滿坑窪，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澤。所有這些殘骸，都像被凍結在琥珀中的昆蟲，靜靜地懸浮在這片無光的黑暗裡，構成一片無邊無際的、死寂的墳場。
“我的天……”王胖子放慢了車速，瞪大了眼睛看著舷窗外掠過的景象，“這……這得是一座多大的城市……”
葉靈兒也抬起頭，小臉煞白地看著那些近在咫尺的廢墟碎片，下意識地往葉晚晴身邊縮了縮。
“前文明的痕跡。”蘇清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她放下手中的星圖殘卷，目光掃過那些巨大的殘骸，“看來，我們不是第一批被這片黑暗吞噬的存在。”
沈冰快速調出外部傳感器捕捉到的圖像，進行結構分析。“建築風格與現有任何已知文明均不匹配。科技水平……從殘骸的構造材料看，相當高。至少在城市防禦和結構強度上，遠超我們。”
一座如此高度發達的文明，最終也化為了這片黑暗中的漂浮物。這個認知讓車廂內的氣氛更加壓抑。
陳默睜開眼，看向那片廢墟。他體內的“鑰匙”在這裡沒有任何特彆的反應，依舊隻指向遙遠的“源初之水”。但林星瀾卻皺緊了眉頭。
“這裡的‘線’……好亂。”她低聲說，異色雙眸中光芒流轉，帶著不適，“充滿了斷裂、扭曲和……不甘的嘶吼。這座城市被吞噬時，一定發生了極其可怕的事情。”
就在這時，一直專注於探測器的秦雲衣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激動。
“有信號！”
所有人精神一振，看向她。
秦雲衣麵前，一個原本隻有雜波的屏幕角落，正微弱但穩定地閃爍著一個極淡的光點。“非常微弱，是某種低功耗信標，或者……殘存服務器的周期性自檢信號。就在我們十點鐘方向，那塊比較大的、像是個通訊塔基座的殘骸裡！”
希望不隻在遠方，也可能埋藏在過去的廢墟中。
“靠過去。”陳默立刻下令，“小心點。”
王胖子操控著車輛，像一尾謹慎的魚，緩緩靠近那塊巨大的、半坍塌的塔狀結構。它由某種暗灰色的合金構成，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非自然的腐蝕痕跡。
秦雲衣已經快速連接好了數據接口線，一根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探針從車輛下方伸出，小心翼翼地貼近那塊殘骸上一個相對完好的接口麵板。
“我試試能不能撬開它的‘嘴’。”秦雲衣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虛擬鍵盤上化作一片殘影，“這種老式服務器的防火牆結構應該不難破解，隻要能建立初步連接……”
車廂內隻剩下她敲擊鍵盤的細微聲響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每個人都明白，這些來自被毀滅文明的數據，可能蘊含著關於“源初之水”或者這片黑暗本身的寶貴信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雲衣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蘇清月默默將一股精純的能量導向她麵前的設備，確保運算功率穩定。
“進去了！”秦雲衣忽然低呼一聲，屏幕上開始快速滾動起瀑布般的陌生代碼和斷斷續續的數據流，“正在嘗試訪問曆史日誌和核心數據庫……好多數據都損壞了，碎片化嚴重……”
屏幕上閃過一些模糊的圖片殘影，扭曲的人形，崩塌的建築，最後定格在一片席卷一切的黑暗上。還夾雜著一些斷斷續續的文本信息。
“……警報……邊界失效……”
“……能量屏障被未知力場中和……”
“……逃逸計劃……失敗……”
“……它們來了……”
這些隻言片語，拚湊出一幅末日降臨的絕望圖景。
沈冰緊盯著那些文本，試圖從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法律條文……城市管理條例……關於‘幻海’能源應用的若乾規定……這裡提到了‘幻海’！”
幻海！這與他們之前獲得的信息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