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道被氣運金光強行穩定的裂隙，並非想象中空間跳躍的失重或眩暈。而是一種更詭異、更直接的侵蝕。
一步踏出，四周景象驟然扭曲。荒蕪山穀和破碎的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沒有邊際的虛無。光線在這裡變得曖昧不明，聲音也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棉花。
但很快，另一種“聲音”響了起來。
起初是細微的啜泣，夾雜著怨毒的咒罵。接著，一張張熟悉又扭曲的麵孔從灰霧中浮現。趙公子捂著破碎的丹田，眼神空洞地伸出手，“還我修為……”；毒蛇組織的首領脖頸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風聲，“叛徒……不得好死……”；更多敗亡於他們手中的敵人，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帶著臨死前的絕望與仇恨，環繞在眾人周圍，伸出虛幻的手臂，試圖抓住他們的衣角，鑽進他們的腦海。
這些不是實體，甚至不是能量體。它們是“宿怨”，是敗亡者臨死前最強烈的負麵情緒，被這片命運扭曲之地吸收、放大，此刻化作了最致命的心智毒藥。
“滾開！”龍淩薇厲喝一聲，戰戟揮出，金光掃過，那些幻影如煙霧般消散。但下一秒，更多的幻影重新凝聚，而且更加清晰，更加貼近。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宗門被焚毀的景象，聽到了師尊臨死前的怒吼，眼眶瞬間紅了。
蘇清月悶哼一聲，她看到家族長老們失望的眼神，看到氣運被剝奪後族人的淒慘下場，指尖的金光一陣紊亂。
沈冰的理性分析在這裡似乎失去了作用，她看到自己實驗失敗，造成不可挽回的災難，冰冷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
王胖子哇哇大叫，“彆過來！胖爺我不怕你們！”但他揮舞武器的動作明顯帶著慌亂，額頭上滿是冷汗。
秦雲衣看到的則是瑰麗能量反噬自身，容顏儘毀的畫麵，她咬著唇，指尖能量暴躁地跳動。
林星瀾身處無數斷裂的命運絲線中，仿佛自己就是導致一切崩壞的節點，臉色蒼白如紙。
葉靈兒周圍的火焰明滅不定，她看到自己保護的人一個個在眼前消失。
就連陳默，也看到了四姐葉晚晴在他懷中消散的幻影，那畫麵比任何攻擊都更具穿透力，讓他的領域微微波動起來。
這些由內心遺憾和恐懼滋養的幻影，無孔不入。它們不直接攻擊身體，卻瘋狂啃噬著意誌，放大著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軟弱與愧疚。
“是心魔！”葉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她溫婉的臉上滿是堅定，“守住本心！這些都是假的！”
可假的，有時候比真的更傷人。
就在這時，一道柔和而堅定的歌聲，如同破開陰霾的陽光，輕輕響了起來。
是葉詩涵。她閉上雙眼，雙手交疊在胸前，清唱起一首沒有具體詞句的歌謠。那歌聲空靈、純淨，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撫慰力量，像母親的手，輕輕拂過焦躁的靈魂。歌聲所及之處，那些怨毒的嘶吼和咒罵仿佛被淨化了一般，變得模糊、遙遠。
“是……希望之歌。”葉詩涵睜開眼，看向身旁的葉墨染，“墨染，幫我。”
葉墨染小臉煞白，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她看到的幻影是她獨自一人被遺棄在黑暗裡，無助而絕望。但聽到姐姐的歌聲，感受到那純粹的希望之力，她用力吸了一口氣，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了那支看似普通的畫筆。
她沒有畫攻擊的符籙，沒有畫防禦的屏障。她就在這片灰蒙蒙的虛無中，用畫筆蘸著自己心中對“現在”最真摯的情感，輕輕勾勒。
畫筆劃過之處，色彩開始驅逐灰暗。
她畫下了大家一起圍坐在篝火旁，葉靈兒和王胖子在鬥嘴，龍淩薇抱著手臂假寐，蘇清月和沈冰低聲交談，陳默安靜地看著火焰，嘴角帶著極淡的笑意。畫麵簡單，卻充滿了溫暖的生機。
她畫下了葉詩涵在月光下輕聲歌唱，柔和的音波如同漣漪般擴散，驅散陰霾。
她畫下了龍淩薇戰戟揮出時，那堅定無畏的眼神。
她畫下了陳默展開領域時，那為所有人撐起一片天的背影。
一幅幅畫麵，不再是虛幻的投影，而是由葉墨染的心念和畫筆具現化的“真實”。這些屬於“現在”的美好、溫暖、羈絆和力量，如同一麵麵最堅固的盾牌，擋在了那些“宿怨”幻影之前。
歌聲撫慰靈魂，畫境穩固心神。
“沒錯……這些都是假的。”王胖子喘著粗氣，看著畫境中自己吹牛打屁的樣子，咧開嘴笑了，“胖爺我現在活得好著呢！”
龍淩薇眼中的血色褪去，她看著畫境中自己戰鬥的身影，冷哼一聲，戰意重新凝聚。“區區幻影，也敢亂我心神？”
蘇清月指尖的金光穩定下來，她看向畫境中與族人平和相處的景象，眼神恢複清明。“過往已逝，未來可期。”
沈冰推了推眼鏡，理性回歸，“情感乾擾已確認被中和。效果顯著。”
秦雲衣深吸一口氣，暴躁的能量平複下來，她看著畫境中自己完好無損的容顏，輕啐一口，“差點著了道。”
林星瀾周圍的斷裂絲線重新連接，她看向畫境中大家在一起的亮眼命運節點，輕輕點頭。
葉靈兒的火焰重新穩定燃燒。
陳默領域的波動徹底平息，他看向葉墨染和葉詩涵，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與感激。
【遭遇精神汙染‘宿怨回響’！成功抵禦！團隊精神抗性永久小幅提升。】
係統的提示在心神穩固的刹那響起。
周圍的灰霧開始退散，那些怨毒的幻影在希望之歌與現在畫境的衝擊下，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它們發出最後不甘的嘶鳴，卻再也無法侵入眾人分毫。
虛無褪去，前方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晰。那散發著幽光的出口近在咫尺，出口後麵，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緩慢旋轉的黑暗漩渦，那就是命運之渦的核心。
葉墨染放下畫筆，小臉上滿是汗水，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葉詩涵停止歌唱，對她溫柔一笑。
“乾得漂亮。”陳默對她們說道。
龍淩薇甩了甩戰戟，“這下，總算能心無旁騖地揍那鬼東西了。”
最後的陰霾被驅散，心靈的塵埃被拂去。此刻，每個人的眼神都更加清澈，更加堅定。他們帶著被洗禮過的靈魂，踏出了這片心智的試煉場，直麵那最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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