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揚心中一怔，急忙看了一下署名處，果然寫著耶律休哥，頓時驚奇起來，這位剛剛不久在城門口挑釁自己的遼國宿將，寫信給自己乾什麼？
他匆匆掃了一眼，臉色頓時古怪起來，這封信，竟然是一封致歉信。信中耶律休哥言辭懇切，先說城門處的圍堵是“職責所在，奉命行事”，並非有意折辱大宋使團。又說自己素來敬佩大宋風骨，更知曉陸子揚在汴梁推行改革、惠及民生的事跡，心中頗有好感。末了竟言明想當麵道歉，並約定明日未時三刻前來使館拜訪。
“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郝崇信咂舌，滿臉匪夷所思，“剛在城門還擺著一副要動武的架勢，轉頭就寫致歉信要登門拜訪，耶律休哥這轉變也太蹊蹺了。”
陸子揚也滿臉疑慮，在廳中踱了幾步，突然想起剛才的猜測，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停住了腳步，與已經醒悟過來的郝崇信四目相對，兩人眼中同時閃過一絲恍然。
郝崇信神色輕鬆的笑道：“我們還準備秘密接觸一番，想不到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陸大人，明天談判一事，就一切拜托了。”
“哪裡！哪裡！”陸子揚趕忙謙虛道：“這事兒得我們三人同心協力才行，缺了誰都不行。明日我來主談，你在一旁幫著打圓場、察言觀色，老徐則暗中把控局勢，防著他耍花樣。”
一旁的徐靖晟滿頭霧水，問道“明日談什麼？談他怎麼道歉嗎？”
兩人紛紛又笑了起來，郝崇信解釋了一遍，徐靖晟這才恍然大悟，三人又神色興奮的商量了一番，快到子時才結束。
次日未時三刻，耶律休哥如期而至。迎進客廳後，陸子揚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名五十餘歲的老者，老者身著普通士兵鎧甲，眼神卻銳利如鷹，周身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穩氣度，一看便知絕非常人。
幾人落座後，陸子揚打量了老者一眼後，故做不悅道：“耶律將軍，你手下的人太沒有規矩了，這裡哪有他坐的位置，還請將軍讓他退下。”
耶律休哥與老者對視了一眼，眼中有些錯愕，耶律休哥反應過來後，哈哈笑道：“陸大人莫怪，是我考慮不周。”他轉頭看向老者，語氣帶著敬重介紹道：“這位是我大遼國戰功赫赫聲名遠揚的南院大王耶律沙大人，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陸子揚臉上先是不可置信，隨後有急忙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這變臉的模樣讓一旁的郝崇信暗讚不已，他歉聲道：“原來是耶律大王駕臨，恕在下眼拙，未能認出，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大王海涵！”說著起身，連連抱拳。
耶律沙抬手示意他落座，語氣平淡卻自帶威嚴：“陸大人不必多禮，今日我喬裝而來，本就是不想聲張。昨日城門之事，是耶律將軍奉命行事，非我本意，今日一同前來，一是致歉，二是為互市之事，想與大人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郝崇信故作不解道：“互市之事？大王不是明確的反對嗎？這商談一事又何從談起呢？”
耶律沙見兩人一臉的茫然無措，眉頭不由的一皺，自己喬裝打扮來到這裡，這不是目的很明顯嗎？這兩人不知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一旁的耶律休哥見他臉色不對，直接開門見山道：“大王此番前來，就是想與兩位商談互市之事，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想與大宋做一筆交易。”
兩人知道重頭戲來了，臉上頓時變得嚴肅起來，陸子揚問道：“什麼交易？”
耶律沙見回到了正題，陰沉的臉色好看了一點，他緊盯著陸子揚的眼睛，似乎把郝崇信當成了空氣，他緩緩道：“本王會明麵上仍舊反對互市，在暗地裡會極力促使這次互市之事，等事成之後，本王需要一些鐵、鹽、糧食和棉麻藥材等物資和本王交換，本王可以用你們宋國急需的上等戰馬、毛皮，還有北境各部族的商道通行權來換。”
此言一出，陸子揚心中一驚，看來此人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了，才如此心急的開出用如此誘人的條件。
大宋本就無優質牧場，西北的河套平原又長期被夏州黨項占據。這些年來，黨項族一直聽調不聽宣，今年定難軍節度使李繼捧剛上位，族內內戰不斷，就更不可能給大宋提供戰馬了。
所以戰馬來源極為有限，軍中騎兵多靠購買或繳獲，常年處於“有將無騎，有騎無良馬”的窘境。而遼國控漠北千裡，養馬數十萬，良駒無數，耶律沙的提議，確實一下子戳中了大宋最迫切的需求。
郝崇信眼中閃過一抹熱切，強按住迫切的心情，道：“大王的提議確實誘人，但不知這些物資需要多少？”
耶律沙依舊沒有看他，而是對著陸子揚道：“陸大人，本王知道你在大宋的一些事跡，也知道你在宋國皇帝麵前的分量，怎麼樣，你覺得這樁交易是不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陸子揚沉吟片刻，指尖輕輕摩挲著桌沿，目光落在耶律沙那雙帶著期許與壓迫的眼睛上，緩緩開口：“大王，此事在下倒是頗為讚成。我大宋缺戰馬是不爭的事實，不過眼下官家統一中原與南方後，並無再起兵戈的想法，哦，對了，還有一個偽漢，不過那隻是彈丸之國，仗著太原城高池深固守而已，彈指可破，根本用不上騎兵。”
見耶律沙的臉色越來越黑，他連忙補充道：“在下還是傾向於大王的提議，畢竟戰馬不僅能充實我大宋邊防，還能護得北境百姓安寧。隻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在下做不了主，需得官家點頭應允才行。”
耶律沙輕哼一聲，道：“本王自然知道你做不了主，隻要你點頭同意即可。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壓價嗎？隻要不太過分，本王可以做出一些讓步。現在你就寫奏疏，本王要親自看著你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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