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衙役拖著死狗一樣的田二旺來到身前,陸子揚伸出手在他臉上抹了一下,看著手上的淡黃色黏膩痕跡,冷笑更甚,他把手舉過頭頂,大聲說道:“大夥兒都看見了嗎?這人藏在你們當中,故意挑撥是非,分明是意圖不軌。徐靖晟。”
“末將在!”
“煽動百姓鬨事者,在我大宋該當何罪?”
“回稟大人,按律當斬。”徐靖晟抽出腰間佩刀,殺氣騰騰的回道。
田二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磕頭如蒜的哭泣道:“大人饒命,小人是聽曆陽鄉裡正的話才這麼做的,他給了小人一貫錢,小人一時鬼迷了心竅,求大人饒命啊!”
見事情慢慢明了,陸子揚心中也舒了口氣,就在這時,縣尉周元朗突然抓著一個身穿綢緞的男子來到他麵前,稟報道:“大人,此人就是曆陽鄉的裡正,下官見他有些麵熟,聽田二旺這麼一說就想起來了,現請大人定奪。”
田二旺一見此人,觸電般指著他說道:“不錯,他就是曆陽鄉裡正李德貴,就是他指使小人這麼做的。”
李德貴一臉怨恨的看著周元朗,大罵道:“周元朗,你這個反複無常的小人,你以為你這麼做就保得了你的官位,你收了我們多少好處……”
周元朗反手給了他一巴掌,譏諷道:“本官不過是跟你們虛與委蛇,為的就是查清你們這夥人欺上瞞下、勾結豪強、霸占民田的罪證!你以為本官真會與你們同流合汙?如今陸大人來了,這烏江縣的天也該亮了。”
陸子揚也大感意外,原本還以為他和張慎是一夥的,想不到會出現這一幕,不過也是一件好事,給自己省去了不少查找證據的時間,如果這人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倒不失為一個可用之人。
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自己還是懂的。再說身在官場,往往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哪能不染一點塵埃。
陸子揚點點頭:“周縣尉深明大義,能在關鍵時刻分清是非、主動站出來,這份魄力與擔當,實屬難得。”
周元朗麵露喜色,正要說話,不遠處劉文謙領著幾個百姓走了過來,他高大的身材在人群中極為醒目,此時他麵露難色,隱隱還有一些著急。
陸子揚剛出城門就讓他去勸阻剛來的那一批百姓,現在見到他這副模樣,不由的心中一沉。
果然,劉文謙來到麵前,說道:“陸大人,下官無能,下官費勁口舌讓他們暫時回去,還把‘田界聽證’的安排跟他們說了,可是他們根本就聽不進去,下官無法,隻得帶著他們來見大人,這民心一失,恐怕需要……”
還沒說完,突然他身後一個驚喜的聲音說道:“陸大人,你是陸大人。”
陸子揚打量了他一眼,隱隱覺得他好像有些眼熟,見他黝黑的臉上滿是驚喜的看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淚珠滾動,斟酌了一下說道:“你是……”
那人‘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大人,您不記得了,小人叫趙六郎,去年您在金陵城外給大夥籌集糧食,建造房子,後來又給了大夥兒找了份事做,不然我們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您的大恩大德大夥兒一直記得呢!”說完不停地磕頭。
陸子揚渾身一震,思緒如潮水一般湧來,頓時想起自己救下的那些難民,他們不是……,他急忙把這人攙扶起來,臉上又是驚喜又是疑惑的問道:“原來是你,對了,我當時不是安排你們去那些大戶人家做事,還有一些人去了漳州定居了嗎?怎麼你又回來了?”
“大人,不僅我們一家人回來了,隻要能聯係上的都回來了。”趙六郎見陸子揚疑惑不解的樣子,接著笑道:“宋軍在江南到處貼滿了告示,上麵講江北將會免去三年的賦稅,大夥兒一核計,雖然種田種地,苦雖苦了點,但心裡頭踏實,而且這裡是大夥兒的家鄉,根在這兒,墳在這兒,終究葉落歸根的好。”
說罷,他臉上帶著悲憤道:“哪知道我一回到鄉裡,自己的房子被燒沒了,地也被彆人種了,我去告官,那些當官的說黃籍、地冊被燒了,隻叫我‘回去等消息’。我日日守在田頭,眼睜睜看著彆人種在我家祖田上的麥子,一天天由青轉黃……可官府呢?推三阻四,裝聾作啞,硬是不管!大人,我們不是想鬨事,但如果我們不這麼做,我們……,請大人為我們做主啊!”說著傷心處,七尺高的漢子大顆大顆的眼淚流了下來。
陸子揚聽得心如刀絞,這是多麼樸實的百姓啊!他們隻想要回祖輩耕種的土地,隻想過上安穩的日子。可就是這樣卑微的願望,卻被官府一再推諉,他們肯定知道圍縣城是多大的罪,卻不得不這麼做。
自古以來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陸子揚一個現代人,在這一刻,終於對這一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陸子揚深吸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堅定的說道:“老哥兒,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我一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我也向你們保證,你們祖祖輩輩的田地,沒有任何人能夠強占。”
趙六郎頓時大喜過望,口中語無倫次喃喃自語,不停地感謝。
“六叔,這人靠得住嗎?我們可是上過一回當了。”他身旁一個年輕氣盛的年輕人,有些懷疑的看了陸子揚一眼說道。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要是你二伯聽到了非得揍死你個兔崽子,他是我們大夥兒的救命恩人。”趙六郎正在抹眼淚,聞言反手就在他頭上拍在他頭上,怒視著說道。
“哈哈!小兄弟,你如果不放心,我待會就去你們鄉裡,你把鄉親們都叫在一起,本官要升堂問案。”陸子揚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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