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緩緩浸染了兗州城外的荒野。官道像一條灰白的帶子,蜿蜒伸向視線儘頭。道旁,一家孤零零的茶館挑起了一盞昏黃的燈籠,那燈籠在初冬凜冽的寒風中不住搖曳,暈開一圈圈脆弱的光暈,仿佛隨時都會被四周湧來的黑暗吞噬。燈籠下,“清泉茶館”四個褪色字跡依稀可辨,門扉半掩,透出些許暖光和低微的人語。
李自成與戚睿涵身著尋常商賈的棉袍,坐在茶館最不起眼的角落。粗木桌子泛著油光,上麵擺著兩碗已然半涼的粗茶。從兗州府城快馬加鞭出來已有大半日,人困馬乏,在此歇腳本是常情,但兩人心中卻無半分閒適。米桂琦受賄一案,表麵上人證物證俱全,鄧林錚的審訊,畢顒、封博能、郝安夫、顧秀品等人的供詞,環環相扣,邏輯嚴密,幾乎無懈可擊。卷宗上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試圖將米桂琦的罪名牢牢釘死。
然而,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如同水底的暗礁,始終縈繞在戚睿涵的心頭。他端起陶碗,抿了一口苦澀的茶水,目光掃過茶館內寥寥無幾的客人。李自成坐在他對麵,威嚴的麵容在跳動的燈影下顯得格外沉靜,但那緊抿的嘴角和偶爾掠過眸底的銳光,泄露了他心底深處不易察覺的陰霾與疑慮。這位一手建立起大順王朝的皇帝,經曆過無數風浪,對官場傾軋、陰謀構陷有著本能的警覺。戚睿涵帶來的現代思維和邏輯分析,結合李自成自身的經驗,使得他們對這看似鐵板一塊的案件,產生了共同的疑問。
茶館裡確實人不多。除了他們,隻有隔壁桌圍坐著三個行商打扮的漢子,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還有一個穿著打補丁的粗布短褂的老農,獨自蜷在另一張桌旁,滿是皺紋的臉被歲月和風霜刻得溝壑縱橫,一雙粗糙如樹皮的手緊緊捧著一個缺口的陶碗,仿佛在汲取那一點點可憐的暖意。
起初,隻是些零碎的交談,關於行情,關於路途。但很快,話題便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兗州城近日最轟動的事件。
一個年紀稍長的行商呷了口渾濁的粗茶,咂咂嘴,語氣裡帶著幾分真切的惋惜,低聲道:“聽說了嗎?京城來的那位米青天,被皇上親自下旨拿下了!”
“哪個米青天?”他對麵一個矮胖的同伴顯然消息不太靈通,疑惑地問道。
“還有哪個?就是戶部那位米桂琦米侍郎啊。前幾日奉旨來查咱們兗州賑災糧的那個年輕欽差。都說他剛正不阿,是個難得的清官,怎地就突然犯了事?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年長行商搖了搖頭,歎息聲在安靜的茶館裡顯得格外清晰。
那一直沉默著的老農,這時卻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沙啞而沉痛。他摩挲著粗糙的陶碗邊緣,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憤懣,有無奈,更有一絲深藏的絕望。
“清官?”他幾乎是哼出了這兩個字,“在這兗州地界,清官難做啊。趙知府他們……哼,”他頓了頓,似乎有所顧忌,但最終還是忍不住,“那才是真正的坐地虎,盤根錯節,手段通天。米大人年輕,性子直,不懂這裡的彎彎繞繞,怕是著了他們的道。”
“可不是嘛,”先前那行商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身體微微前傾,“我有個八竿子才打著的遠房親戚在府衙當差,偷偷跟我說,那米大人被打入大牢後,受了刑,卻硬是咬緊牙關,死活不肯認罪。聽說……聽說昏過去好幾次。反觀趙知府他們,這幾日可是得意得很呢。”他的話語像一陣陰風,吹得燈籠的光暈都晃了晃。
老農渾濁的眼睛裡那絲憤懣更加明顯,卻又被更深的無奈壓下:“陛下遠在京城,日理萬機,哪裡知道這千裡之外的兗州府,有這麼多彎彎繞繞。地方上,還不是當官的說了算?他們說你是黑,你就是黑,說你是白,你才是白。指鹿為馬的事情,古來有之啊。米大人這一倒,往後……往後誰還敢來兗州替咱們這些草民說句公道話?苦的,終究還是我們這些升鬥小民啊。”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了喃喃自語,那沉重的絕望感卻彌漫開來。
“陛下不是最恨貪官汙吏嗎?登基以來,處置了多少蠹蟲。這次怎麼……”另一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年輕行商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老農緩緩地搖了搖頭,動作遲緩得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天高皇帝遠呐……鞭長莫及。再說,這回聽說證據確鑿,白紙黑字,陛下又能如何?總不能憑空偏袒吧。隻盼著……唉……”他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悠長而無力的歎息,所有的希望和失望都湮滅在這聲歎息裡。
這些來自底層最真實、最樸素的議論,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刻意的煽情,卻像一根根冰冷尖銳的針,精準地刺入李自成的心口。他握著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粗陶茶杯在他手中微微顫抖,裡麵的殘茶漾起一圈圈漣漪。
戚睿涵側目看向皇帝,隻見李自成麵色依舊沉靜如水,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的怒意與深沉的疑慮卻越來越濃,幾乎要化為實質噴薄而出。那句通過特殊渠道聽聞的、趙在武在私密場合放出的狂言——“在兗州地界我就是土皇帝”,此刻仿佛在這些百姓無奈而悲涼的歎息中,得到了最殘酷、最真實的印證。這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民意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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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外,寒風呼嘯著掠過枯黃的草莖,發出嗚咽般的聲音。燈籠搖晃得更加厲害,光影在牆壁上投下扭曲跳動的影子。
“睿涵,”良久,李自成的聲音響起,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卻仍能聽出的情緒波瀾,“你怎麼看?”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戚睿涵,那眼神似乎在說,他需要更縝密的分析來印證自己心中的判斷。
戚睿涵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整理著腦海中紛繁的線索。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話至關重要。“陛下,”他聲音平穩,條理清晰,“臣反複思量,始終覺得此事蹊蹺之處甚多。”
他略微停頓,組織著語言:“其一,動機不合常理。米桂琦若真貪財,為何在兗州期間,對趙在武等人送上的金銀美人嚴詞拒之門外?尤其是那名動江南的歌姬,他連麵都未見便直接送回。若他早有貪念,以他欽差的身份,在兗州這塊肥肉上,早就可以和趙在武他們沆瀣一氣,上下其手,何必等到現在,又何必擺出那般清高的姿態?更可疑的是,他之前確實收受了一幅價值不菲的古畫,但他轉手就將畫變賣,所得錢財分文未取,全部公開用於城東災民的粥場和寒衣。此舉若非真心為民,便是矯情掩飾。然而,若為掩飾,後續又為何如此輕易落入受賄的圈套?此乃矛盾一。”
李自成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其二,刑訊過程疑點重重。鄧林錚上報,對畢顒、封博能、郝安夫、顧秀品等關鍵從犯用了大刑,夾棍、鞭刑、烙鐵,無所不用其極。然而,這幾人的口供卻如同鐵板一塊,紋絲不動,咬死原供。這本身就不合常理。尋常人,哪怕是經過訓練的細作,在酷刑之下也難免心神動搖,供詞出現細微偏差。而他們四人,口徑一致得如同背書。反觀米桂琦,鄧林錚聲稱隻用了‘輕刑’,僅是尋常問訊。可米桂琦入獄不過一日,我們安插的人便傳出他數次受刑昏厥、傷痕累累的消息。這‘輕刑’隻怕是鄧林錚的欺君之詞,其狠辣程度,恐怕遠超想象。用刑輕重與犯人狀態完全相反,此乃矛盾二。”
戚睿涵的目光再次掃過隔壁桌那唉聲歎氣的百姓,聲音更沉:“其三,兗州官場生態。趙在武在此地盤踞多年,上下其手,喻興偉、畢顒等人皆以其馬首是瞻。若他們鐵了心要構陷一個根基尚淺、缺乏地方支持的年輕欽差,聯合起來製造偽證、統一口徑,並非難事。其行事之囂張,從民間風評和那句‘地頭蛇’便可見一斑。”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戚睿涵語氣凝重,“民心所向。陛下您也聽到了,這些百姓,或許無知於朝堂律法,或許不明了案件細節,但他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的感受是最真實的。他們皆言米桂琦之冤,趙在武之惡。所謂‘天聽自我民聽’,民意向背,有時比卷宗上的白紙黑字更能反映真相。米桂琦在民間能有‘青天’之譽,絕非偶然。”
李自成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桌麵上輕輕敲擊。茶館裡短暫的安靜,更凸顯了寒風的呼嘯。戚睿涵的每一句話,都像錘子敲打在他心上,將他最後的一絲猶豫徹底擊碎。眼中那點陰霾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決然的、帶著凜冽寒光的清明。
“啪!”李自成猛地站起身,將幾枚銅錢拍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打破了茶館的寧靜。“回兗州。”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立刻,馬上!”
他的動作和話語中的決絕,讓隔壁桌的行商和老農都愕然望來。李自成卻渾不在意,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厚重的棉袍下擺帶起一陣冷風。戚睿涵立刻起身跟上,心知皇帝已然動了真怒,一場風暴即將席卷兗州府。
與此同時,兗州府大牢深處。
這裡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完全隔絕了陽光與生氣。陰暗,潮濕,冰冷的石壁上凝結著水珠,緩緩滑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是血腥氣、黴腐味、便溺的騷臭以及某種絕望氣息混合在一起的怪味。隻有牆壁上零星插著的火把,投下跳躍不定、昏黃黯淡的光影,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卻更映照出牢籠柵欄上斑駁的汙跡、地上散亂的稻草,以及掛在刑架上那些形態各異、帶著暗沉血色的刑具的可怖輪廓。
米桂琦就被粗重的鐵鏈鎖在這樣一個刑架上。他身上那件原本代表身份與尊嚴的官袍,早已被鞭子抽得破爛不堪,變成了一縷縷浸透鮮血的布條,勉強掛在身上。一道道鞭痕縱橫交錯,皮肉外翻,有些深可見骨。鮮血不斷從傷口滲出,染紅了殘破的衣衫,又在陰冷潮濕的空氣中慢慢凝固,結成暗紫色、觸目驚心的血痂。他低垂著頭,散亂汙濁的發絲遮住了大半麵容,隻有那微微起伏的、極其艱難的胸膛,證明這具飽受摧殘的身體裡,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滅。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鑽心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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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外傳來鐵鎖鏈滑動的“嘩啦”聲,緊接著,厚重的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略顯臃腫的身影踱著方步走了進來,正是兗州知府趙在武。他身後,跟著如同影子般的同知喻興偉和通判畢顒。
趙在武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誌得意滿,嘴角噙著一絲陰冷的笑意。他走到刑架前,像是欣賞一件精心打造的戰利品,上下打量著米桂琦的慘狀。牢房裡汙濁的空氣似乎並未影響他的興致。
“米大人,這兗州府的牢飯,滋味如何啊?”趙在武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和嘲弄,在空曠而壓抑的牢房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比起京城玉饌堂的珍饈,怕是彆有一番風味吧。”
米桂琦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極其緩慢地,用儘全身力氣抬起了頭。散亂發絲間,露出他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乾裂的嘴唇上布滿了血口子。然而,與這虛弱軀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雙眼睛。儘管布滿了血絲,儘管因為痛苦而顯得有些渙散,但眼底深處,卻依然燃燒著兩簇不屈的火焰,清澈而堅定。他積蓄了一點唾沫,奮力啐出,卻隻帶出一縷血絲,聲音虛弱得如同遊絲,卻又字字清晰:“趙……在武……你構陷忠良,貪贓枉法……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趙在武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發出一陣得意而張揚的大笑,笑聲在石壁間碰撞回響,“不得好死?米桂琦,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站都站不穩,喘氣都費勁,像條快咽氣的野狗。你告訴我,是誰不得好死?”他湊近幾步,幾乎貼到米桂琦的臉前,壓低了聲音,語氣充滿了極致的嘲諷與赤裸裸的威脅,“你以為你是誰?海瑞?包拯?名垂青史?嗬,你以為有陛下在京城給你撐腰,你就能扳倒我趙在武?就能清丈這兗州的田地,查清那賑災的糧款?”
他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著冰冷的寒意:“告訴你,在這兗州地界,我才是地頭蛇。盤根錯節,你想象不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從你不知天高地厚,踏入兗州,想要查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這個下場!你以為你的欽差身份是護身符?在這裡,它就是你的催命符!”
米桂琦死死地盯著他,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裡充滿了鄙夷和憤怒。他牙關緊咬,不再浪費力氣言語。身體的劇痛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但心中的悲憤與無力感更甚。他恨這些國之蛀蟲,恨他們肆無忌憚地盤剝本就困苦的百姓,恨他們顛倒黑白,玩弄律法,更恨自己未能完成聖命,查明真相,反而身陷囹圄,使朝廷蒙羞,使君父擔憂。
“怎麼?不服氣?還是沒力氣說話了?”趙在武見他不語,伸出手,用指尖輕蔑地拍了拍米桂琦那沾著血汙和冷汗的臉頰,動作充滿了侮辱性,“沒關係,等你在那份認罪狀上畫了押,釘死了罪名,你的家產會被抄沒,你那遠在故鄉的父母親人,也要受你這罪臣的牽連。這就是你跟我趙在武作對的下場,這就是你不識時務的代價!”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喻興偉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煞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連官帽都歪到了一邊,他氣急敗壞,聲音都變了調,尖聲喊道:“府尊,府尊,不好了!陛下……陛下他又回來了,儀仗已經到府衙門外了!”
“什麼?”趙在武臉上那誌得意滿的笑容瞬間僵住,如同被冰凍一般,隨即碎裂開來,得意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和難以置信,“怎麼會……他明明已經起駕回京了。消息確認了嗎?”他猛地扭頭看向刑架上的米桂琦,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殺機,但事出突然,他強自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厲聲對喻興偉喝道,“慌什麼?證據‘確鑿’,鄧林錚鄧大人也是我們的人,陛下回來又能如何?還能憑空翻案不成!走,隨我去接駕!”
他最後狠狠瞪了米桂琦一眼,那眼神複雜,混雜著未儘的威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整理了一下衣冠,帶著麵色同樣蒼白的喻興偉和畢顒,匆匆離去。沉重的牢門再次“吱呀”一聲關上,落鎖聲沉悶而清晰。
牢房裡重新恢複了那令人窒息的壓抑和寧靜,隻剩下火把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爆響,以及米桂琦越來越粗重、卻帶著一絲解脫意味的喘息聲。皇帝去而複返!這個消息,如同在無邊黑暗中透進的一縷微弱卻堅定的光芒,悄然照進了米桂琦幾乎被絕望填滿的心田。一絲微弱卻頑強的希望,如同石縫中的草芽,艱難地探出頭來。他閉上眼,積攢著哪怕一絲一毫的力氣。
兗州府衙大堂,此刻已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巨大的牛油蠟燭在鎏金燭台上燃燒,將堂上“明鏡高懸”的匾額照得清清楚楚,也將堂下每一個人的表情照得無所遁形。
李自成高坐於公案之後,麵色陰沉如水,周身散發著一股凜冽的寒氣,讓整個大堂的氣溫都仿佛降低了許多。戚睿涵按劍立於皇帝身側,目光銳利如鷹隼,緩緩掃視著堂下跪伏的一眾兗州官員,眼神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大堂內的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壓得人胸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來。侍立兩旁的衙役們也感受到了這非同尋常的壓力,個個屏息垂首,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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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在武、喻興偉、畢顒等人伏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額頭緊貼地麵,不敢抬起。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堂上那兩道冰冷目光的審視,後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濕。大理寺少卿鄧林錚站在一旁,臉色也有些發白,他強作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寂靜。令人難堪的寂靜持續了許久,隻有蠟燭燃燒的細微嗶剝聲。
終於,李自成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威嚴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敲擊在眾人的心鼓上:“鄧林錚。”
鄧林錚渾身一激靈,連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