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裂帛玉碎_明末穿越,闖王一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0章 裂帛玉碎(1 / 2)

夜,已深得像一潭濃得化不開的墨。

山海關,這座雄踞山海之間的天下第一關,在春寒料峭的四月夜裡,更顯肅殺。總兵府衙的後堂,門窗緊閉,卻燈火通明,幾支粗大的牛油燭劇烈地燃燒著,火苗不安地跳躍,將人影拉長、扭曲,投在冰冷的牆壁上,如同幢幢鬼影。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又像是暴風雨前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吳三桂屏退了所有仆從侍衛,偌大的後堂隻剩下最核心的幾人:父親吳襄、堂弟吳國貴、心腹參軍楊銘,以及他新近結拜的義弟——來曆神秘卻見識不凡的戚睿涵。

堂中擺放著一個碩大的銅製炭盆,裡麵通紅的炭火偶爾“劈啪”一聲,爆起幾點火星,旋即湮滅。這細微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堂內顯得格外刺耳,映得幾人臉上神色變幻不定,陰晴難測。

吳三桂坐在主位,身子挺得筆直,如同一尊僵硬的石雕。他手中緊攥著一封已經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字跡的密信,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虯結,微微顫抖。就在不久前,他剛剛接受了李自成的冊封,成為了大順朝的平西侯,甚至在關下擊退了清軍小股部隊的挑釁,贏得了那位新朝皇帝的信賴和嘉獎。局勢似乎正朝著一個相對平穩的方向發展,他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也稍稍鬆弛了幾分。

然而,這封深夜由心腹家丁拚死送來的急報,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匕首,毫無征兆地、狠狠地紮進了他剛剛稍有平複的心湖,瞬間激起了滔天巨浪。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雙眼赤紅,靈魂都在戰栗。

“兄長,信上……究竟說了什麼?”一個沉穩中帶著關切的聲音打破了令人難堪的沉默。說話的是戚睿涵。他穿著一身合體的明軍低級軍官服飾,肩頭原本厚重的繃帶已經拆去,隻餘下內裡輕薄的包紮。箭傷好了大半,但此刻,看著吳三桂那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色,他肩胛處的舊傷仿佛又隱隱作痛起來,連帶著心也一同往下沉。他穿越至此,憑借對曆史的粗淺了解和急智,獲得了吳三桂的賞識甚至結拜,但他深知,自己正站在一個何等危險的火山口上。曆史的洪流,是否會沿著既定的軌跡奔騰而下?

吳三桂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如同風箱般呼哧作響,喉結上下滾動,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情緒。良久,他才猛地將那封信重重拍在身旁的黃花梨木茶幾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震得燭火都為之搖曳。他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那是一種混合了滔天怒火、刻骨屈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的眼神。

“北京……出事了。”他一字一頓,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來。

吳國貴性子最是急躁,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封信,快速掃視起來。隻看了幾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拍大腿,怒喝道:“劉宗敏!這狗娘養的賊匹夫!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欺我吳家!”吼聲在堂內回蕩,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楊銘見狀,心知不妙,連忙從吳國貴手中接過信紙,凝神細讀。他的臉色隨著閱讀的深入而越來越白,看完最後一行,他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看向吳三桂,聲音艱澀地總結道:“侯爺……信上說,權將軍、汝侯劉宗敏,前日擅闖我北京府邸,強行……強行奸汙了陳夫人……”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府中家人阻攔,還被其親兵打傷數人……”

“嘩啦——”楊銘話音未落,吳三桂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幾上!那上好的景德鎮瓷杯應聲震落在地,摔得粉碎,溫熱的茶水混合著茶葉,濺濕了他杏黃色的袍角,留下深色的汙漬。

“圓圓——!”吳三桂發出一聲近乎野獸受傷般的低吼,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但隨即被更洶湧的怒火淹沒,“李自成,他便是如此對待降將的嗎?口口聲聲封侯賜爵,保我全家平安,背地裡卻縱容部下行此禽獸不如之事。他這大順皇帝,便是這般言而無信?”他猛地站起身,在堂內來回疾走,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猛虎,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燭光將他躁動不安的身影投在牆壁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劇烈波動的心緒。

戚睿涵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冰涼一片。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陳圓圓,這個在曆史書上僅僅是一個名字、卻真正引發了“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巨變的關鍵人物,終究還是被卷入了風暴的最中心。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史書上的記載,吳三桂正是因為此事,徹底與大順政權決裂,轉而引清兵入關,導致了神州陸沉,華夏罹難。曆史的慣性竟如此巨大,如同滾滾車輪,試圖碾碎一切試圖改變的螻蟻嗎?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刺痛,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絕不能。既然他來了,總要奮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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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吳國貴須發皆張,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李闖無信無義,視我等如豬狗,這勞什子平西侯,做著還有什麼意思?憋屈,忒憋屈了!我們手中尚有數萬百戰餘生的關寧鐵騎,皆是能以一當十的好兒郎,糧草軍械也還充足,何必受這窩囊氣?不如……不如就此與那闖賊決裂,打出山海關,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他揮舞著拳頭,眼中滿是決絕的戰意。

楊銘眉頭緊鎖,沉吟片刻,接口道:“國貴將軍所言,雖是出於義憤,卻也不無道理。侯爺,如今局勢已然明朗。大明崇禎皇帝已然殉國,我等效忠舊主已無可能;投順大順,又遭此奇恥大辱,天下雖大,恐難有我等效忠之地。進退維穀,莫過於此。”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絲冰冷的、理性的決絕,“為今之計,若想破局,或可考慮……與關外之人合作。”

他走到吳三桂身邊,低聲道:“侯爺,攝政王多爾袞此前多次遣使示好,言辭懇切,許諾若我開關迎降,必以王爵相酬,日後共分天下,裂土封疆。其誠意,似乎比那李闖更甚。如今我們受辱於闖賊,軍心憤慨,正是與清虜談判的絕佳時機。借清兵之力,以報此仇,或可成就一番霸業。”

“引清兵入關?”一直沉默不語的吳襄聞言,臉色驟變。他年事已高,鬢發皆白,經曆的風浪遠比在場眾人更多,聞言不禁憂心忡忡,顫聲道:“長伯吳三桂表字),我兒。此事關乎國運興衰,更關乎我吳氏滿門老幼的身家性命,需慎之又慎啊。清虜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昔年袁督師何等英雄,最終下場如何?與虎狼打交道,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啊!”

“伯父,難道我們就這麼忍下這口惡氣不成?”吳國貴激動地打斷吳襄的話,他指著北京方向,眼眶泛紅,“嫂子她……她受此大辱,我吳家顏麵何存?我關寧鐵騎數萬兒郎的顏麵何存?將來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若不報仇雪恨,兄長如何統禦麾下將士?”他轉向吳三桂,噗通一聲單膝跪地,“大哥,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吳國貴願為前鋒,第一個殺回北京,取那劉宗敏的狗頭!”

堂內頓時爭論起來。吳國貴主戰,聲音激昂,主張立刻與大順決裂;楊銘主聯清,分析利害,試圖尋找一條現實的出路;吳襄則顧慮重重,反複強調風險,猶豫不決。而吳三桂,這位手握重兵、身處漩渦中心的關鍵人物,則臉色鐵青,緊抿著嘴唇,沉默不語。隻有他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呼吸聲,以及那緊握的雙拳上暴起的青筋,顯示著他內心正經曆著何等激烈的天人交戰。他的目光空洞地望著跳躍的燭火,腦海中閃過陳圓圓那絕美的笑靨,閃過李自成招降時那看似誠懇的麵容,閃過關外清軍那森嚴的軍陣,閃過父親蒼老的擔憂,閃過麾下數萬將士期盼的眼神……千頭萬緒,亂成一團。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在了自從點明事件後便一直未曾開口,隻是眉頭緊鎖、陷入深思的戚睿涵身上。

“元芝,”吳三桂的聲音沙啞異常,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尋求倚靠的意味,“你是我義弟,雖相識不久,但我知你見識不凡,常有過人之處。此事……關乎身家性命,關乎數萬將士前程,你怎麼看?”刹那間,所有目光——憤怒的、猶疑的、擔憂的——都瞬間集中到了這位年輕得有些過分的“戚公子”身上。

戚睿涵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曆史的走向,或許就在他接下來說的這番話裡。他深吸一口氣,那帶著炭火味和淡淡黴味的空氣吸入肺中,讓他精神一振。他上前一步,走到堂屋中央,先是對吳三桂深深一揖,然後環視眾人,最後目光堅定地迎上吳三桂那複雜而疲憊的視線。

“兄長,諸位,”他的聲音清朗,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我以為,無論是即刻與李自成決裂,揮師西進,還是引清兵入關,借力複仇,皆是下下之策,無異於飲鴆止渴,後患無窮!”

“哦?”楊銘挑眉,他對這位突然出現、深受吳三桂器重的年輕人一直抱有幾分審視的態度,“願聞戚公子高見。”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質疑。

“首先,與李自成即刻決裂,看似快意恩仇,實則是自陷死地,將我軍置於兩麵受敵之絕境。”戚睿涵冷靜地開始分析,他來自信息爆炸的後世,對這段曆史的走向、各方勢力的真實實力和意圖,有著這個時代任何人都不具備的、超越時代的宏觀認知。“東麵,是虎視眈眈、兵鋒正銳的八旗勁旅,多爾袞雄才大略,早有入主中原之野心,隻是暫時礙於山海關天險與我關寧鐵騎的戰力,才按兵不動。西麵,是剛剛攻破北京、士氣正盛、號稱百萬之眾的大順軍。李自成能席卷中原,逼死崇禎,其戰力絕非烏合之眾。而我關寧鐵騎雖驍勇善戰,冠絕天下,但兵力滿打滿算不過數萬,且久戰疲敝,糧草補給皆需仰賴後方。一旦與李自成撕破臉,我軍獨立支撐於山海關這彈丸之地,東要防狼,西要拒虎,內無糧草援兵,外無盟友策應,敗亡……恐怕隻是時間問題。此非英勇,實乃自取滅亡之道。”他看向吳國貴,語氣誠懇,“國貴兄一腔熱血,睿涵佩服。但逞一時之快,而置數萬兄弟於死地,豈是統帥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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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貴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戚睿涵的分析句句在理,他哼了一聲,終究沒有說出話來,隻是煩躁地扭過頭去。

“其次,也是我最反對、最認為萬萬不可行的,便是引清兵入關。”戚睿涵的語氣陡然變得沉重起來,甚至帶上了一絲悲憤。他必須用最強烈的語言,戳破楊銘那看似理性的幻想。“楊參軍提到多爾袞許諾王爵,共分天下。此言聽起來確實誘人。但請諸位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清虜自努爾哈赤以‘七大恨’起兵反明以來,對我漢人百姓,何曾真正講過信義?遼沈之戰、廣寧之戰、鬆錦之戰……哪一次不是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他們攻城之後,動輒屠城,視我漢民如牛羊,如草芥。其凶殘暴虐,遠超流寇!”

他頓了頓,努力回憶著曆史課本和諸多史料上那一個個用鮮血寫就的地名和數字,聲音帶著一種穿越者獨有的、先知般的沉痛:“我知諸位久在邊關,與清虜交戰多年,對其暴行應比我更清楚,更感同身受。但他們若真的入主中原,所要的,絕非僅僅是金銀財物和一時一地的統治權。他們要的是亡我社稷,毀我衣冠,變我華夏神州為他們的牧馬之場。他們必然會推行‘剃發易服’之令,‘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此令一旦下達,便是千萬顆人頭落地,屍積如山,血彙成河。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八十一日,闔城殉國……那將是一幅何等慘絕人寰的人間地獄景象。其酷烈程度,其對我華夏文明造成的創傷,遠超明末任何一場天災人禍,亦非大順政權可能帶來的腐敗和壓迫所能比擬萬一!”

堂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隻有炭火偶爾的“劈啪”聲,和幾人變得粗重起來的呼吸聲。吳三桂等人固然知道清軍殘暴,但戚睿涵所描繪的“剃發易服”以及那些尚未發生的、具體而恐怖的地名和屠殺場景,帶著一種預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感,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們有些喘不過氣。吳襄更是麵露驚悸之色,手指微微顫抖,他仿佛看到了那血海屍山的未來。

“元芝所言,是否……是否過於危言聳聽了?”楊銘遲疑著開口,試圖維持冷靜,但聲音裡也帶上了一絲不確定,“清主皇太極,以及如今的攝政王多爾袞,亦曾多次標榜仁義,欲承華夏正統……”

“仁義?”戚睿涵冷笑一聲,這笑聲在凝重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楊參軍,若他們真講仁義,為何在關外屢次屠戮漢民村莊?為何俘獲我漢人百姓,多充為奴隸,肆意驅使、虐殺,視若牲畜?他們的仁義,不過是掩蓋其野蠻掠奪和民族征服本質的幌子;是為了麻痹我等,瓦解我們抵抗意誌的毒藥。”他目光銳利地看向楊銘,“參軍可還記得,數年前,皇太極命其弟多爾袞等人率軍南下,深入山東,破濟南府,當時的知府宋學朱大人戰死殉國,城中百姓被劫掠、屠殺者無數,生靈塗炭。而事後,皇太極在給崇禎皇帝的信中是如何說的?他矢口否認劫掠,反而汙蔑是明軍所為。此舉何其無恥,何其卑劣!參軍試想,一頭闖入羊圈的猛狼,會對它眼中的羔羊講仁義嗎?與虎謀皮,終為虎噬。屆時,兄長非但報不了家仇,雪不了恥辱,反而會成為引狼入室、葬送華夏衣冠的千古罪人,被後世子孫唾罵萬年。這‘漢奸’之名,將如烙印般,永世無法洗刷!”

“千古罪人……漢奸……”吳三桂喃喃地重複著這幾個字,臉色變得蒼白如紙。他一生自負,看重名聲,如何能承受這樣的評價?戚睿涵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敲擊在他的心頭。

“可是!可是難道就讓劉宗敏那廝逍遙法外?讓我吳家白白蒙受這奇恥大辱?”吳國貴不甘地低吼,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理解戚睿涵說的道理,但情感上依然無法接受。

“仇,當然要報;恥辱,也必須洗刷。”戚睿涵話鋒一轉,語氣斬釘截鐵,“但不能因一時之憤,而行了遺禍萬年、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我們需要冷靜下來,弄清楚幾個關鍵問題:這究竟是劉宗敏個人的跋扈妄為,酒後失德,還是得到了李自成的默許甚至授意?此中的區彆,關乎我們應對之策的根本,也關乎我們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看向吳三桂,目光灼灼,試圖用曆史的智慧來引導這位身處困境的統帥:“兄長,可知蒙古成吉思汗崛起之初的舊事?當年,他派遣一支龐大的商隊前往西方的花剌子模帝國,攜帶大量金銀財物,本欲通好貿易。然而,花剌子模的一個邊將見財起意,竟汙蔑商隊為間諜,幾乎將蒙古商隊成員屠殺殆儘,財物儘數掠奪。成吉思汗最初是何反應?他雖憤怒,卻並未立刻興兵複仇,而是先派使臣前往花剌子模都城,麵見其蘇丹摩訶末,嚴正交涉,要求對方查明真相,交出凶手,賠償損失。是那摩訶末傲慢自大,不僅拒絕交出凶手,反而羞辱、殺害了蒙古的正使。這才徹底激怒了成吉思汗,引來了蒙古鐵騎的西征,最終導致了花剌子模的滅國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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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用這個遙遠的曆史典故,試圖為吳三桂提供一個更理性、更具策略性的行動模板:“如今情況,頗有相似之處。劉宗敏此舉,是代表大順朝廷對降將的既定態度,還是他個人無法無天,藐視君上?李自成對此事的態度究竟如何?他是願意為了大局,主持公道,嚴厲懲治劉宗敏這個元凶,以安撫兄長和數萬關寧將士,還是他會為了所謂的‘老兄弟’情誼,包庇縱容,甚至認為區區一個女子無足輕重?在我們沒有得到確切答案之前,貿然采取極端行動,豎起反旗,甚至引清兵入關,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可能將可能爭取的朋友推向對立麵,讓真正的敵人——關外那些磨刀霍霍的虎狼之輩,找到可乘之機!若李自成願意嚴懲劉宗敏,則說明他尚有籠絡兄長、共禦外侮之心,我等便有了合作的基礎;若他包庇,屆時再翻臉,則我軍站在了道義的製高點,天下人亦能理解我等的不得已,軍心士氣,亦可可用!”

吳三桂沉默了。長時間的沉默。他緩緩坐回椅子上,低下頭,用手用力地揉搓著緊繃的額角。炭火的劈啪聲,窗外隱約傳來的更梆聲,以及幾人沉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更顯得堂內寂靜得可怕。他臉上的怒色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痛苦的思索。戚睿涵的話,像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澆熄了他部分因屈辱和憤怒而燃起的衝動火焰,但也引燃了更深層次、更複雜的權衡。他背負的,不僅僅是愛妾被辱的個人榮辱,還有麾下數萬追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的身家性命,有吳氏滿門的安危,乃至……戚睿涵所說的“華夏”命運,那沉甸甸的、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曆史責任。

時間一點點流逝,燭淚堆疊,如同眾人心中凝結的塊壘。

良久,良久,吳三桂終於緩緩抬起頭。他眼中的赤紅消退了不少,雖然疲憊依舊,但那份屬於統帥的沉穩和決斷,似乎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站起身,在堂內緩緩踱了幾步,腳步沉重。

“元芝,”他開口,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雖然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絲清晰的思路,“你所言……句句在理,振聾發聵。衝冠一怒,固然快意恩仇,然則後果難測,確實非統帥所為。與清虜合作,引狼入室,更是如你所言,無異於飲鴆止渴,非我本願,亦恐成千古罪人。”他停下腳步,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要穿透這重重黑暗,看清北京城內的真相。

“李自成……我觀他此前招降、封賞,舉措雖顯草莽,倒似有幾分真心和誠意。劉宗敏此人,驕橫跋扈,乃是流寇積習,或許……此事真非李自成所指使,甚至可能他尚且蒙在鼓裡。”吳三桂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好,便依元芝之策。我們先禮後兵。派人前往北京,麵見李自成,當麵問個明白,看他如何處置此事,看他這大順皇帝,究竟有無坐擁天下的氣度和胸襟!”

他猛地轉身,目光變得堅定而充滿壓力:“若他肯秉公執法,嚴懲劉宗敏,為我吳三桂,為我那受辱的夫人,討回一個公道。那我吳三桂,仍是他大順的平西侯,願為他鎮守這國門東疆,與他麾下將士,共禦關外外侮,既往不咎。”他話鋒一轉,一股凜冽的殺意彌漫開來,讓空氣都幾乎凝固,“若他包庇縱容,或是虛與委蛇,敷衍了事……哼!”那一聲冷哼,如同三九天的寒風,充滿了未儘的威脅。

“兄長明鑒!”戚睿涵心中一塊巨石終於稍稍落地,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一絲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升起。至少,在這關鍵的曆史節點,他這隻來自未來的蝴蝶,奮力地扇動了翅膀,讓曆史的車輪,在這裡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卻可能至關重要的拐點。避免了最壞的情況立刻發生。

“此行關係重大,可謂生死攸關,需得力之人前往。”吳三桂的目光落在戚睿涵和楊銘身上,“元芝,此策由你提出,你見識超卓,能言善辯,臨機應變之能,我亦親眼所見。便由你代表我,前往北京,向李自成闡明我的態度,陳說利害。楊銘!”

“末將在!”楊銘躬身應道。

“你熟悉軍旅,處事乾練,心思縝密,陪同元芝一同前往。一路護衛周全,並借機察言觀色,探聽北京虛實,尤其是李自成及其核心文武的真實動向!”

“是!侯爺兄長)!”戚睿涵和楊銘齊聲應道,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責任。

事不宜遲,決議既下,立刻準備。次日,天剛蒙蒙亮,東方天際才泛起一絲魚肚白,山海關的城門悄然開啟一道縫隙。戚睿涵與楊銘,帶著數名精心挑選的、武藝高強又忠心可靠的精銳護衛,皆作普通商旅打扮,騎著快馬,悄然離開山海關,朝著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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