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鐵令斬千戶_明末穿越,闖王一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62章 鐵令斬千戶(1 / 2)

河南府的第五日,是在一種異樣的寂靜中開始的。前幾日震耳欲聾的炮火聲、廝殺聲仿佛被一層厚重的、浸透了血水的棉絮吸走了大半,隻餘下零星的、仿佛試探性的銃響,如同垂死病人的脈搏,時斷時續。風中傳來的,不再是戰鼓與呐喊,而是傷兵們極力壓抑卻仍鑽入骨髓的呻吟,以及城頭士卒搬運擂石、修補垛口時發出的沉悶碰撞聲。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和一種東西緩慢腐爛的混合氣味,揮之不去。

這種短暫的、脆弱的寧靜,反而讓城頭每一個關寧軍士卒的心弦繃得更緊。他們多是百戰餘生的老兵,太熟悉這種戰場節奏了。這並非清軍退卻的征兆,而是更大風暴來臨前的喘息,是敵人重新調整部署、積蓄力量的致命間歇。箭樓和垛口後麵,一雙雙因連日血戰、缺乏睡眠而布滿血絲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城外清軍大營的動向。

那裡旌旗招展,人馬調動帶起的煙塵如同一條條土黃色的巨龍,蜿蜒盤旋,顯然正在醞釀新一輪的、或許是決定性的攻勢。偶爾,還能看到清軍騎兵小隊如同幽靈般掠過視野邊緣,馬蹄踏碎寂靜,帶來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吳三桂站在河南府衙臨時改作的指揮所門前,身上那件原本鮮亮的山文甲已布滿了刀箭劃痕和乾涸的血跡,甲葉邊緣甚至有些卷曲、變形,訴說著連日惡戰的慘烈。他手按著冰涼的劍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望著灰蒙蒙、仿佛一塊臟兮兮的鉛塊般壓向城頭的天空,眉宇間是化不開的疲憊與凝重。這位年僅三十出頭便已名震天下的將領,此刻眼角已爬上了細密的紋路,那是焦慮、責任和無數個不眠之夜刻下的印記。

城中的窘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親信將領剛剛呈報的數字還在他腦中回響:所剩的箭矢已不足三萬支,對於需要仰仗箭雨阻滯清軍攻勢的守城戰而言,這簡直是杯水車薪。

火藥更是捉襟見肘,許多火銃兵不得不開始仔細檢查隨身佩戴的、或許已經生鏽的腰刀,默默擦拭,準備在最後時刻進行他們並不十分擅長的白刃戰。糧食也開始實行最嚴格的配給,每個士卒每日隻能分到兩個摻著麩皮、乾硬如石的雜麵饃和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每個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座中原雄城,連同城內三萬疲憊之師,正在巨大的軍事壓力下緩緩走向極限,仿佛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弓弦,隨時可能崩斷。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院中的沉默,也打斷了吳三桂沉重的思緒。一名親兵臉上帶著奔跑後的潮紅,快步走到吳三桂身前,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懣和緊張:“稟侯爺,城外來了一個人,打著白旗,隻帶了七八個隨從,自稱是南明伊川守將、千戶潘化雲,要求見您。他說……若侯爺不見,他立刻便走,後果自負。”

“潘化雲?”吳三桂緩緩重複著這個名字,聲音低沉,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冽如冰的光芒,仿佛毒蛇鎖定了獵物。伊川位於河南府側翼,地理位置極為重要,若能固守,可與河南府形成犄角之勢,相互支援,牽製清軍兵力。這個潘化雲,他雖未深交,卻知其名,正是那位在清軍偏師兵臨城下時,幾乎一觸即潰、不成而退,將友軍側翼毫無保留地暴露給清軍的馬吉翔麾下將領!他的到來,絕不可能帶來什麼好消息。

站在吳三桂身側的戚睿涵和董小倩聞言,立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疑惑與深深的警惕。戚睿涵身上也套了一件不合身的明軍棉甲,臉上、手上都沾著黑灰與塵土,連日來的守城戰讓他這個來自後世的穿越者迅速褪去了書生的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軍旅的滄桑與堅毅。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柄戚家軍軍刀,低聲道:“大哥,此人此時前來,絕無好意。伊川若失,我軍側翼洞開,豪格和尼堪的兩路大軍便可長驅直入,毫無顧忌地合兵一處,形成對我河南府的夾擊之勢。他此來,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董小倩依舊是一身利落的勁裝,外麵罩著輕便的皮甲,長劍從不離身,襯得她身姿挺拔。她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眸中滿是憂慮,接口道:“而且他語氣如此倨傲,竟敢出言威脅,說什麼‘後果自負’,恐怕是來者不善,心存輕視,或者……另有所圖。”

吳三桂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殘酷而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種見慣了背叛與陰謀後形成的本能反應。“見,為何不見?本侯倒要看看,這位馬總督麾下號稱的‘善戰高手’,臨陣脫逃之後,還有何麵目來見我這流寇之人。傳令,放他進來!”他特意加重了“流寇”二字,語氣中的譏諷與怒意毫不掩飾,顯然對南明朝廷和那些眼高於頂的中央軍將領那套推諉扯皮、傾軋排外的做派早已深惡痛絕。

命令傳下,不久,衙門外那片由關寧軍士兵組成的、沉默而帶著殺氣的白色浪潮便自動分開了一條狹窄的通道。這些關寧軍士卒大多身著洗得黯淡、甚至打著補丁的白色舊式布麵甲,頭戴用於防護流矢的藤條編織的頭盔,裝備雖顯陳舊斑駁,但人人眼神銳利如鷹隼,站姿挺拔如鬆,身上帶著或輕或重的傷痕,透著一股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百戰餘生的彪悍之氣。他們默默地注視著通道,目光中充滿了審視、懷疑,以及一絲被壓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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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正從通道中昂然而入的潘化雲及其親兵。潘化雲身高體壯,身著一套保養得極好的南明製式鐵甲,甲片在黯淡的天光下仍反射出金屬特有的冷硬光澤,紅色的絲絛隨風輕擺,顯得格外紮眼。他頭戴一頂綴有鮮豔紅纓的金屬圓盔,護心鏡擦得鋥亮,幾乎能照出人影,這一身光鮮奪目的行頭,比起吳三桂那身飽經戰火、沾染血汙的鎧甲,簡直如同戲台上的武將。他身後跟著的七八名親兵,也同樣穿著相對精良的黃色布麵甲,佩戴著碩大的、擦得明亮的護心鏡,頭戴金屬盔,一個個挺胸凸肚,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天生的、建立在身份優越感之上的倨傲,眼神掃過兩旁衣衫襤褸、麵帶菜色卻目光銳利的關寧軍士兵時,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輕蔑與嫌棄之色,仿佛在打量一群叫花子。這種裝備和神態上的巨大差異,赤裸裸地昭示著南明中央軍與已被收編的“前流寇”部隊之間,那道深不見底、難以逾越的鴻溝。

潘化龍走到距離吳三桂約十步遠處停下,這個距離既顯得不卑不亢,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防備。他隨意地抬了抬手,拱了拱,算是見了禮,神態倨傲,下頜微抬,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而吳三桂是那個需要向他彙報的屬下。“平西侯,彆來無恙?”他的聲音洪亮,刻意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仿佛關心實則敷衍的味道。

吳三桂麵無表情,目光如兩柄冰冷的刮刀,在潘化雲那身光鮮得刺眼的鎧甲上緩緩掃過,似乎在評估這套甲胄的質地,又像是在審視其下包裹的靈魂是何等卑劣。他淡淡道,聲音裡聽不出喜怒:“潘千戶不在伊川守城,擅離職守,來我這危城何事?莫非是馬總督派你來援了?”最後一句,帶著明顯的譏諷。

潘化雲似乎早料到有此一問,他嘴角一撇,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迅速被一種故作鎮定的滿不在乎所取代。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聲音大得似乎想讓周圍所有關寧軍士兵都聽見:“侯爺誤會了。本將並非擅離職守,而是奉上官馬總督之命,執行戰略轉移。伊川孤城難守,城牆低矮,器械不足,為保存實力,避免無謂損失,以圖後續反擊,我部已審時度勢,主動撤離。現全軍已安全轉移至南陽重鎮。清軍所得,不過一座空空如也、毫無價值的廢城而已。馬總督有令,我軍將在南陽重新集結,構築堅固防線,以抗清虜主力!”

他頓了頓,目光刻意掃過吳三桂和他身後眾人那寫滿不信、驚愕與憤怒的臉,仿佛在欣賞自己的話語帶來的效果,隨即用一種近乎施舍的語氣補充道:“本將此來,是念在同為明軍份上,特意告知侯爺一聲,以免侯爺久等援軍不至,空耗希望。話已帶到,軍情緊急,這便告辭了。”說罷,竟真的作勢轉身,抬腳欲走,動作瀟灑得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無關緊要的傳話。

“站住!”吳三桂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的威嚴,如同一塊萬載寒冰猛然砸在地上,瞬間凍結了周遭的空氣,也讓潘化雲和他親兵剛剛抬起的腳步瞬間僵住,動彈不得。

潘化雲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緩緩轉過身,臉上那點偽裝出來的、浮於表麵的客氣也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慍怒和被冒犯後的戾氣:“平西侯,你這是何意?莫非想要挾朝廷命官不成?本將公務在身,肩負馬總督重托,沒空在此與你磨蹭!”他試圖用更高的音量和官職來壓人。

“公務?”吳三桂向前穩穩踏出一步,周身那股久經沙場、殺人無算所積累起的慘烈殺氣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讓那些原本趾高氣揚的南明親兵都不自覺地喉嚨發乾,後背生寒,齊齊後退了半步。“你的公務,就是棄守戰略要地,將友軍側翼毫無保留地、赤裸裸地暴露給清軍?你的公務,就是臨陣脫逃,置友軍於死地而不顧,還美其名曰‘戰略轉移’?好一個保存實力,好一個審時度勢!”吳三桂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潘化雲被吳三桂這連珠炮般的質問和那股逼人的氣勢所懾,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但旋即惱羞成怒,色厲內荏地吼道:“吳三桂,你休要血口噴人,汙我清白。我軍行動,乃是基於全局考量,自有馬總督和朝廷的方略深意,豈容你一個……你一個外來之人妄加置喙!”他終究沒敢直接把“流寇”二字說出口,但那停頓和語氣,已將其鄙夷表露無遺。“伊川是守是撤,乃我南明內部軍務,與你關寧軍何乾?你管好你自己的河南府便是。守得住是你本事,守不住……”他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那股幸災樂禍的意味已然明顯。

“與我何乾?”吳三桂怒極反笑,笑聲中卻充滿了無儘的悲涼與難以言喻的憤慨,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潘化雲,你豎起你的耳朵聽清楚了!”他猛地伸手指向城外清軍大營的方向,手臂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你可知就因為你棄守伊川,豪格與尼堪兩路清軍,數萬精銳,便可毫無後顧之憂,毫無牽製地全力圍攻我這河南府。他們原本需要分兵防備你的側擊,現在呢?現在他們所有的炮彈、所有的箭矢、所有的刀鋒,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傾瀉到我這一座孤城,傾瀉到我這一萬多名疲憊不堪的弟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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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靜默無聲、卻眼含熱淚的關寧軍士兵,聲音變得嘶啞而沉痛:“我五萬關寧兒郎,自奉詔入晉作戰以來,轉戰千裡,被爾等所謂友軍一坑再坑,一賣再賣,血灑疆場,屍骨無存。如今,如今僅餘這城中斷糧缺餉的一萬多人。我們在此地死戰,每一刻,每一刻都有熟悉的兄弟倒下,城牆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浸透。我們為的是誰?難道隻是為了我吳三桂一人之榮辱嗎?是為了這中原大地不複腥膻,是為了這華夏衣冠不絕如縷!”

他猛地轉回頭,目光如兩道冰冷的閃電,死死釘在潘化雲臉上,字字誅心:“而你們,你們這些享受著朝廷厚祿,裝備著精良器械,口口聲聲忠君愛國的中央軍,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背信棄義,視友軍為草芥,視軍令如無物。山西之戰,鄧從武將軍和四百弟兄,就是被你們這般見死不救、落井下石,最終身陷重圍,力戰而歿,壯烈殉國!”吳三桂的聲音已然嘶啞,卻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鄧從武妻子範氏一身縞素、攜幼子在校場上聲淚俱下、控訴哀求的場景仿佛又浮現在眾人眼前,讓許多關寧軍老兵忍不住紅了眼眶,緊握的雙拳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今日,你潘化雲,”吳三桂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潘化雲的鼻子上,“又想重演故伎,將我這最後的一萬殘軍,將這河南府滿城百姓,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嗎?你這不叫戰略轉移,你這叫賣友求存,你這叫助紂為虐!”

潘化雲被吳三桂這番疾言厲色、有理有據的駁斥罵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汗珠從額角滲出。他強自鎮定,梗著脖子,試圖做最後的掙紮,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顫抖:“你……你休要胡言亂語,動搖軍心。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豈是……豈是你能妄加揣測的?馬總督用兵如神,高瞻遠矚,自有……自有其道理。你……你敢動我?我可是南明朝廷親封的千戶,馬總督的心腹愛將。你殺了我,就是與馬總督為敵,與整個朝廷為敵。這個後果,你承擔不起!”他反複強調著自己的身份和後台,試圖以此作為保命的護身符。

“朝廷?馬總督?”吳三桂眼中最後一絲溫度也徹底消失了,隻剩下冰封般的決絕與殺意。他緩緩地,用一種近乎儀式般的沉重動作,從懷中貼身處取出一份略顯褶皺的絹帛,雙手猛地展開,將內容暴露在眾人眼前,聲音冰冷得如同數九寒天的北風,“潘化雲,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河南督師、廣西巡撫瞿式耜瞿大人,親筆簽署、用印的手令。授我吳三桂,河南府前線總指揮之權,凡參與此次中原會戰之各部,無論隸屬關係,皆需受本侯統一節製。若有貽誤軍機、臨陣脫逃、抗命不尊者,本侯有權依軍法從事,先斬後奏!”

那份手令在黯淡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瞿式耜工整而有力的字跡,以及那方鮮紅的、代表著南明朝廷最高軍事權威的督師印信,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潘化雲和他身後親兵的眼睛。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恐懼。他們顯然萬萬沒料到,吳三桂手中竟握有如此尚方寶劍!這完全打亂了他們恃寵而驕、有恃無恐的算盤。

“你……你……這手令……”潘化雲指著那份絹帛,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嘴唇哆嗦,還想再狡辯什麼,或許是質疑手令的真偽,或許是強調馬吉翔的權勢可以淩駕於此,但極度的恐懼已經讓他的舌頭打結,語無倫次。

但吳三桂已經不想再聽任何廢話了。他猛地將手令收回,緊緊攥在手中,目光如寒冰掃過全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金屬般的鏗鏘與決絕:“潘化雲,棄守戰略要地伊川,致使友軍側翼洞開,危如累卵。違抗督師軍令,臨陣脫逃,動搖軍心。按大明軍律,按督師授權,罪證確鑿,當斬。本侯念在同為明軍,曾不想殺你,但軍法要殺你!”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那石破天驚的兩個字:“行刑!”

“你敢,吳三桂,你不能——”潘化雲發出一聲淒厲得變調的、如同被扼住喉嚨的野獸般的尖叫,巨大的恐懼讓他徹底失態,他下意識地就要去拔腰間的佩刀,做困獸之鬥。他身後的親兵也一陣劇烈騷動,有人試圖上前護衛,有人則嚇得呆立當場。

“噌噌噌噌”不等吳三桂再下令,周圍早已怒火填膺、忍無可忍的關寧軍士兵早已刀劍出鞘,弓弩上弦,動作整齊劃一,瞬間組成了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環,將潘化雲和他的親兵團團圍住。

無數森冷的兵鋒直指他們,那股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凝聚了無數冤魂的慘烈殺氣,如同驚濤駭浪般席卷而去,絕非潘化雲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隻會欺壓百姓的親兵所能抗衡。他們頓時被這股無形的力量震懾在原地,麵無人色,渾身抖如篩糠,連武器都幾乎握不住,哪裡還敢稍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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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此刻深吸了一口帶著血腥和硝煙氣味的冰冷空氣,大步上前。他知道,這一刻,吳三桂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執行命令的劊子手,更需要一個堅定的、能與南明腐朽官僚體係徹底劃清界限的態度,一個彰顯軍法無情、無論出身隻論罪行的決心。他走到因極度恐懼而麵容扭曲、身體癱軟的潘化雲麵前。潘化雲還想掙紮,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被兩名魁梧如鐵塔、麵色冷硬的關寧軍士兵死死按住臂膀,強行使其跪倒在地。

戚睿涵麵無表情,心如鐵石。他伸手抓住潘化雲那身光鮮鎧甲側的牛皮係帶,用力一扯,伴隨著金屬甲葉摩擦的刺耳聲響和內側錦緞內袍被撕裂的噪音,那身象征著南明中央軍身份和榮耀的鐵甲被硬生生剝離下來,隨意丟棄在肮臟的地上。接著,他又一把扯掉了對方那頂綴著紅纓的金屬圓盔,潘化雲散亂的頭發立刻披散下來,沾滿了冷汗和塵土,顯得狼狽不堪,如同待宰的豬羊。

“我……我是朝廷命官,你們這些流寇……”極度的恐懼和絕望中,潘化雲又開始發出惡毒的詛咒,但這聲音微弱而無力,更像是臨終的哀鳴。

戚睿涵沒有絲毫猶豫,從身旁一名身材高大的執法隊士兵手中,接過一柄厚重、刃口帶著暗紅色血痕的鬼頭刀。刀身冰冷沉重,反射著鉛灰色天空的慘淡微光,也清晰地映出潘化雲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涕淚交加的醜陋臉龐。

戚睿涵回想起這一路走來,關寧軍是如何在所謂友軍的背叛、出賣和清軍的瘋狂猛攻下步步喋血,想起楊銘是如何在河南府城外壯烈殉國,想起那些被毒煙吞噬、被炮火撕裂、被騎兵踐踏的年輕麵孔……一股混雜著巨大悲憤、對不公的控訴與必須執行的決絕情緒,如同火山般湧上心頭,灌注到他的雙臂之上。

他雙手緊緊握住纏著防滑麻布的刀柄,感受著那沉甸甸的重量,然後眼神一凜,用儘全身力氣,高高舉起,接著毫不猶豫地奮力揮下。

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撕裂陰雲的閃電,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而決絕的弧線。

所有的嚎叫、辯解、威脅、詛咒,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一顆戴著散亂頭發的頭顱,帶著噴濺而出的、溫熱的鮮血,脫離了脖頸,在空中翻滾了半圈,然後“撲通”一聲悶響,滾落在地,沾滿了塵土和血汙。那張臉上,還凝固著極度的驚愕、不甘以及對死亡的最終恐懼。無頭的屍身被士兵們鬆開,失去了所有支撐,軟軟地、沉重地向前癱倒在地,脖頸處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汩汩湧出,迅速在衙門前冰冷粗糙的青石板上蔓延開來,形成一灘不斷擴大、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血泊。

整個場麵死一般地靜默。隻有風吹過殘破旗幡發出的獵獵作響,以及某些人因震撼和緊張而發出的粗重喘息聲。那些南明親兵個個麵如死灰,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有兩個甚至雙腿一軟,直接癱跪在地,褲襠處濕了一大片,散發出騷臭的氣味。

吳三桂自始至終,看也沒看那具還在微微抽搐的無頭屍身和那顆滾落的頭顱。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剛剛淬火、冰冷無比的利劍,緩緩掃過那些呆若木雞、魂飛魄散的親兵,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波動,平淡得令人心悸:“回去,告訴馬吉翔,這就是違抗軍令、棄友軍於不顧的下場。讓他好自為之,想想如何向朝廷、向瞿督師解釋伊川之事。把你們潘千戶的屍首,帶回去吧,免得臟了我河南府的土地。”

那幾個幸存的親兵如蒙大赦,連滾爬爬,手腳並用地抬起潘化雲那尚有餘溫的屍體和那顆雙目圓睜的頭顱,甚至不敢去撿那身被丟棄的華麗鎧甲,在一眾關寧軍士兵鄙夷、憤怒而又帶著一絲快意的目光注視下,倉皇失措、跌跌撞撞,如同喪家之犬般逃離了河南府,隻留下地上一道蜿蜒的血跡和那股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在空氣中慢慢沉澱。

處置了潘化雲,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又為這第五日的守城戰拉開了更加慘烈的序幕。城外的清軍顯然調整了戰術,不再進行大規模、高消耗的集團衝鋒,而是利用其兵力優勢和逐漸運抵的新型火炮,開始了持續不斷的、精準的轟擊和騷擾。

“轟、轟”巨大的爆炸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落點更加刁鑽。有的炮彈直接命中城牆垛口,將夯土和磚石炸得四處飛濺,隱藏在後麵的士兵非死即傷。有的則是那種被稱為“轟天雷”的烈性炸藥包,由改進過的火炮發射或者由死士靠近城牆引爆,威力巨大,往往能直接將一段城牆炸出缺口。

“注意隱蔽,注意炮擊!”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士兵們蜷縮在城牆根下、藏兵洞裡,感受著腳下大地傳來的陣陣顫動,聽著頭頂呼嘯而過的炮彈和爆炸聲,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每一次巨響傳來,都意味著可能有熟悉的同伴瞬間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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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和董小倩負責一段城牆的協防。戚睿涵利用這段相對“寧靜”的炮擊間歇,組織還能行動的士兵,冒著不時落下的炮彈和銃子,拚命地用沙袋、門板、甚至是清軍射上來的箭矢捆紮成的障礙物,去填補那些被炸開的缺口。他知道,一旦炮擊停止,真正的考驗——步兵衝鋒就會到來。

“睿涵,小心!”董小倩一聲清叱,猛地將正彎腰搬運石塊的戚睿涵向後一拉。

幾乎就在同時,一枚實心鐵彈帶著淒厲的呼嘯聲,擦著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飛過,重重砸在後麵一間民房的屋頂上,頓時瓦礫橫飛,煙塵彌漫。

戚睿涵驚出一身冷汗,看向董小倩,隻見她臉上沾滿了灰土,但眼神依舊清澈而堅定。“多謝。”他低聲道。

董小倩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城外密密麻麻的清軍營帳,語氣凝重:“他們的炮,比前幾天更準了。那個張曉宇……”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清軍裝備的持續改進,尤其是火器的強化,給守軍帶來了巨大的、幾乎是代差般的壓力。

炮擊斷斷續續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當炮聲終於漸漸稀疏下來時,城牆上已是狼藉一片,殘破的旗幟在硝煙中無力地飄動,傷亡的士兵被同伴迅速抬下城去,留下的隻有一灘灘暗紅色的血跡和散落的破碎甲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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