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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念到一個名字,便有一位或蒼老、或雄壯、或儒雅的身影出列,跪倒在禦座之前,叩謝天恩。他們臉上洋溢著激動、榮耀,以及如釋重負的欣慰。多年的浴血奮戰,生死搏殺,仿佛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補償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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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劉承胤時,詔書中特意言明,其父劉宗敏雖因過往之過受懲,但其本人於抗清滅明之戰中,奮勇當先,屢立戰功,特封慶陽侯。劉承胤虎目含淚,他深知這份恩寵背後包含著陛下對其父舊情的念及以及對他的期許,他重重叩首,聲音哽咽卻堅定:“末將劉承胤,謝陛下天恩。必不負陛下厚望,繼父親遺誌,永鎮北疆,護衛大順!”
對於前明宗室,李自成也並未采取趕儘殺絕的極端手段,而是展現了新朝的氣度與懷柔政策,皆酌情封以有名無實的閒散爵位,令其能夠安居度日,以示寬仁:
“朱聿鍵,封南陽侯!”
“朱以海,封濟寧侯!”
“朱由榔,封瀟湘侯!”
“朱常淓,封潞南侯!”
“朱亨嘉,封靖江侯!”
這些昔日的天潢貴胄,龍子鳳孫,此刻亦隻能順應時勢,壓下心中的屈辱、失落或慶幸,依次出列,用略顯乾澀的聲音叩謝天恩。他們身上的蟒袍玉帶已然不在,換上了侯爵的常服,心中滋味,自是百感交集,難以言表。
冗長的冊封名單終於接近尾聲,殿內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再次聚焦到那個始終靜立於武將班列中,卻始終未聞其名的年輕人——戚睿涵身上。
誰都知道,若論及擎天保駕之功,這位年紀輕輕、來曆神秘的“戚元芝”,堪稱當世無二。從最初獻策阻清兵入關,到隻身南下說服吳三桂歸順,再到促成脆弱的明順聯盟,乃至在一次次決定國運的關鍵戰役中出奇謀、定勝局,甚至可以說,若無他橫空出世,大順能否如此迅速地掃清六合,一統天下,尚在未定之天。他的功勞,早已超越了尋常的戰功封爵,近乎於傳說。
內侍監展開了最後一道,也是最為厚重的詔書,他提高了聲調,幾乎是以一種宣告神聖諭旨的莊重語氣宣讀:
“戚睿涵,智勇兼備,算無遺策;奇謀迭出,鬼神莫測。於國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於既倒;勸降吳帥,定鼎北方大局;聯明抗清,穩固半壁江山;屢破強虜,決勝千裡之外。其功勳彪炳,堪稱再造玄黃,功在千秋,澤被萬世。特封平虜伯,加太子少保銜,秩……”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以為將聽到一個足以匹配這不世之功的極高爵位——或許是國公,甚至是異姓王——時,戚睿涵卻再次出列,躬身行禮,以一種平和而堅定的姿態,打斷了內侍監那充滿榮耀的宣讀:
“陛下,臣戚睿涵,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千層浪。文武百官麵麵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端坐禦座的李自成也微微挑眉,身體不易察覺地前傾,露出了明顯的訝異之色:“元芝這是何意?”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一絲不解,“莫非是嫌朕封賞太薄,不足以酬汝之功?”
“非也,陛下厚愛,恩重如山,臣感激涕零,五內俱感。”戚睿涵抬起頭,目光清澈如秋水,坦然地迎接著李自成和所有大臣疑惑的目光,“隻是,臣本一介布衣,山野之人,機緣巧合,得遇陛下,投身於此番轟轟烈烈、再造華夏之大業,所為者,非為功名利祿,高官厚爵,實不忍見神州陸沉,華夏沉淪,百姓遭異族蹂躪之苦。如今,賴陛下神武,將士用命,清虜已滅,前明已亡,大順鼎立,四海升平,百姓得享安寧。臣之心願已了,再無遺憾。”他語氣平和,卻字字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且臣生性散漫疏狂,不慣廟堂之拘束,案牘之勞形,隻願寄情於山水之間,逍遙於林泉之下,粗茶淡飯,了此餘生。故而,臣懇請陛下,體諒臣之愚誌,允準臣辭去一切官職封爵,歸於林泉,做一閒雲野鶴。”
殿內一片嘩然,竊竊私語之聲四起。功成身退,急流勇退,古雖有之,如越之範蠡,漢之張良,皆被傳為美談。
然而,真正麵臨唾手可得的極致榮華富貴,封公封侯,光宗耀祖,手握重權,能有幾人真正做到如此決絕地舍棄?眾人看著戚睿涵,目光中充滿了不解、難以置信、惋惜,乃至一絲發自內心的欽佩。史可法撫須沉吟,眼中露出欣賞之色;馬士英微微搖頭,似乎覺得此舉過於不諳世事;吳三桂眼神複雜,既有惋惜,也有一絲釋然;劉承胤等將領則多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李自成凝視戚睿涵良久,見他神色坦然,目光堅定,絕非故作姿態,以退為進,心中亦是一陣複雜的感慨。他深知此子非常人,其見識、謀略、乃至行事作風,皆迥異於常人,其誌趣或許真的不在朝堂權位,而在那更為廣闊自由的天地。他又看了看殿下眾臣,見無人出麵強留——或許他們也明白,戚睿涵的去意已決,強留無益,反而顯得朝廷不能容人。
“元芝誌存高遠,淡泊名利,視功名如浮雲,朕心甚慰,亦甚為不舍。”李自成終於開口,聲音洪亮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與感慨,“既然你去意已決,朕若強留,反而不美。朕便準你所請。你雖無官無爵,然於國於民之功,堪比日月,朕與天下臣民,永誌不忘。武英殿今日之言,朕亦銘記於心。他日若改變心意,或遊曆倦怠,大順朝堂,隨時虛席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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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陛下成全!”戚睿涵深深一揖到底,心中一塊大石徹底落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彌漫全身。
就在這時,又一個身影有些匆忙地出列,卻是禦廚總管李大坤。他身材胖大,麵容憨厚,穿著一身略顯緊繃的嶄新官服,臉上帶著慣有的、略顯局促卻又真誠的笑容。他像往常彙報膳單一樣,向李自成行了個不算標準但充滿敬意的禮,甕聲甕氣地說道:“陛……陛下,臣是個粗人,沒啥大本事,就會掂掂大勺,做點家常飯菜。承蒙陛下不棄,讓俺在宮裡管了這麼久的灶台,沒出啥岔子,還老是賞賜,俺這心裡,一直怪不好意思的。”
他撓了撓頭,繼續道:“如今天下太平了,陛下的胃口也好,臣的那點手藝,也差不多都傳給副總管胡文元那小子了。那小子靈醒,肯鑽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肯定能把陛下和娘娘、皇子們的膳食打理得妥妥帖帖,花樣翻新,比俺強多了。臣……臣想了想,俺這心裡頭,還是惦記著跟元芝兄弟一起,到處走走,看看咱大順的大好河山,順便也尋摸尋摸各地的食材,研究點新菜式。俺……俺也想跟著元芝兄弟一起走,還請陛下恩準。”
李自成看著李大坤,這個自那個奇異的“穿越”之始,便一直默默跟隨在自己身邊,用他那看似平凡卻總能帶來溫暖和滿足感的手藝,照顧著自己和軍中將士腸胃的憨厚室友,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與深深的不舍。他知李大坤與戚睿涵情誼深厚,性格樸實,去意同樣堅決,絕非虛偽客套。他望著李大坤那充滿期盼的圓臉,仿佛又看到了昨晚在城外軍營裡,他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羊肉麵走過來時的情景。
李自成不由得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那笑容中帶著無奈,也帶著祝福:“大坤啊,你這手藝,朕可是會想念得緊。宮裡少了你做的臊子麵,總覺得少了點滋味。罷了,罷了,人各有誌,不可強求。朕也準了。隻是日後若雲遊到京城,定要進宮來,再給朕做碗麵吃!”
“哎,謝陛下,一定,一定!”李大坤喜出望外,連連叩頭,胖胖的臉上笑開了花。
“胡文元!”李自成收斂笑容,喚道。
“臣在!”一個看起來精乾利落的中年廚官立刻從班末小跑出列,激動地跪倒在地。
“即日起,由你接任禦膳房總管之職,定要用心當差,恪儘職守,不得有誤。若出了差錯,朕唯你是問!”
“臣胡文元遵旨,必竭儘所能,不負陛下重托,將禦膳打理周全!”胡文元聲音顫抖,重重叩首。
朝會至此,已近尾聲。李自成又勉勵了眾臣幾句,無非是同心協力,共保太平,勤政愛民之類,便宣布散朝。
沉重的殿門被緩緩推開,更加明亮的陽光湧入殿內。文武百官們依次魚貫退出武英殿,許多人經過戚睿涵和李大坤身邊時,都投來複雜難明的目光,或拱手致意,或低聲感歎,或欲言又止。
戚睿涵與李大坤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他們隨著略顯雜亂的人流走出大殿,殿外陽光正好,燦爛而不灼人,照耀著這座剛剛易主、象征著無上權力的龐大宮城,琉璃瓦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華,漢白玉的欄杆和台階在陽光下溫潤生輝。
董小倩早已在殿外不遠處的廊下靜靜等候,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身形窈窕,宛如一株空穀幽蘭。見兩人出來,她迎上前去,明澈的眼中帶著無聲的問詢。戚睿涵對她微微點頭,目光溫和而肯定。董小倩便明白了,她那清麗的唇角泛起一絲恬靜而了然的淺淺笑意,仿佛早知如此。
三人並肩,不再理會身後那些或羨慕、或惋惜、或議論紛紛的目光,沿著漫長的漢白玉台階,一步步緩緩向下走去。他們將身後那座金碧輝煌、象征著權力頂峰的武英殿,以及其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榮耀、喧囂、算計與政治的漩渦,漸漸地拋遠。他們的身影在初夏明亮而溫暖的陽光下,拉得很長很長,堅定地走向宮門的出口,也走向一段未知卻真正屬於自己的、充滿自由氣息的新征程。
宮牆之內,鐘鼓齊鳴,新的王朝正在開啟它充滿希望與挑戰的篇章;而宮牆之外,天高雲闊,屬於他們的故事,還遠未結束。空氣中彌漫著宮苑內花草的清新氣息,混合著遠處市井隱約傳來的煙火氣,仿佛在預示著一種不同於廟堂之上的、更為廣闊、更為真實也更為自在的自由天地,正等待著他們去探索,去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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