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看看!”朱成功臉色一沉,率先向聲音來源處快步走去。甘輝、戚睿涵等人緊隨其後,士兵們呈戰鬥隊形散開,警惕地推進。
穿過一片帶刺的灌木叢和糾纏的藤蔓,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小片林間空地。而空地上的景象讓所有目睹者都瞬間怒火中燒。隻見五名穿著熟悉紅色軍服的英國士兵,正肆無忌憚地揮舞著牛皮鞭子,抽打著一群約莫十來個衣衫襤褸、皮膚呈古銅色的土著人。地上已經躺倒了三四具土著人的屍體,鮮血汩汩流出,浸透了黑褐色的泥土,吸引了成群飛舞的蠅蟲。活著的土著人被粗糙的繩索反綁著雙手,蜷縮在地上,眼中充滿了恐懼、痛苦和徹底的絕望,他們發出嗚咽的哀鳴,卻隻能換來更凶狠的鞭撻。
“住手,你們在乾什麼!”朱成功厲聲喝道,聲音如同悶雷在林中炸響,儘管對方可能聽不懂漢語,但那聲音中蘊含的凜然怒意和威嚴,足以震懾場麵。
一名看似小頭目的英國士兵停下了鞭子,轉過頭,臉上帶著蠻橫和不屑,當他看到朱成功等人時,明顯認出了是早些時候遇到的那批“東方人”,他啐了一口,用英語嚷道:“又是你們這些該死的黃皮猴子?真是陰魂不散。聽著,這些是阻礙文明進步的野蠻人,他們占據了土地,卻不懂得開發利用。我們是在執行上帝的旨意,清除這些障礙,獲取這片應許之地的資源。消滅他們是我們的權利和神聖職責!”他的話語中充滿了種族優越感和殖民者的邏輯。
旁邊的甘輝雖聽不懂英語,但看此情景,早已目眥欲裂,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憑借高超的身手,一把狠狠拽住那名正在叫囂的士兵頭目的衣領,怒目圓睜,用漢語喝道:“欺淩弱小,濫殺無辜,禽獸不如!立刻放開他們!”
維克托趕緊上前,聲音急促地翻譯著,並試圖緩和氣氛,對那名被抓住的士兵頭目說:“士兵先生,請冷靜!這些漢人來自一個曆史悠久的文明國度,他們的文化核心是仁愛和道義,你們的行為在他們看來是極其野蠻和不義的,這嚴重觸犯了他們的底線。我強烈建議你們立刻停止暴行,否則衝突將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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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怎樣?”那名士兵頭目用力掙脫甘輝鐵鉗般的手,臉上毫無悔意,反而因為被冒犯而更加囂張,他指著甘輝和維克托的鼻子,“滾開!這裡是新世界,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來者來指手畫腳!再敢妨礙我們執行任務,連你們一起收拾!”他一邊說著,一邊竟猛地掏出了腰間的短銃,黑沉沉的槍口直接對準了近在咫尺的維克托和甘輝。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致!所有的順軍士兵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舉起了手中的燧發魯密銃、鳥銃和閃亮的刀劍,對準了那五名行凶的英兵。林間空地上,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火繩燃燒的細微滋滋聲。
維克托臉色發白,但還是想做最後的努力,他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請冷靜,我們可以談談,沒有必要……”
“砰”一聲清脆而震耳欲聾的槍響劃破了林間的喧囂,也徹底擊碎了任何和平解決的可能。談判的努力化為泡影。子彈並未射向維克托或甘輝,或許是那名士兵頭目在緊張之下手抖,又或是他本就打算殺人立威,灼熱的鉛彈擊中了一名站在稍前方、正怒視著英兵的年輕順軍士兵的胸膛。那名年輕的士兵身體猛地一震,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痛苦,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迅速被鮮血染紅的號衣,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便踉蹌著撲倒在地,身體抽搐了兩下,不再動彈。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抽空了,隻剩下風吹過高大樹冠發出的沙沙聲,以及幾名親眼目睹戰友倒下順軍士兵壓抑不住的、帶著震驚和悲憤的抽氣聲。空氣中彌漫開刺鼻的火藥味。
朱成功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眼中最後一絲克製和猶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殺意和作為統帥必須維護的尊嚴。他緩緩抬起右手,聲音如同極地的寒冰,一字一句地砸在寂靜的空氣裡:“冥頑不靈,殘害我同胞……此等凶徒,天理難容。弓弩火銃準備……一個不留!”
“放!”甘輝早已怒火填膺,雙目赤紅,幾乎在朱成功下令的同時,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來。
刹那間,爆豆般的槍聲密集響起!順軍士兵們裝備的燧發魯密銃和鳥銃噴射出憤怒的火舌,白色的硝煙彌漫開來,鉛彈如同疾風驟雨般射向那幾名行凶的英兵。如此近的距離,對方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那名開槍的士兵頭目首當其衝,身上瞬間爆開數朵淒豔的血花,他臉上還凝固著驚愕和未曾褪去的猙獰表情,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其餘四名英兵也如同被收割的麥稈,在順軍精準而迅猛的齊射下,幾乎在瞬間就被打成了篩子,慘叫著紛紛倒地斃命,手中的火繩槍零落地掉在地上。
戰鬥,或者說對暴行的即時處決,在短短十幾秒內就徹底結束了。林間空地上彌漫開更加濃烈刺鼻的火藥味和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與之前草木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形成了殘酷而鮮明的對比。五具英兵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倒在血泊中。
那些被捆綁的土著人驚呆了,他們蜷縮在地上,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雷霆般的反轉,眼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茫然,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難以置信。
朱成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翻騰的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畢竟,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他示意士兵們收起依舊冒著青煙的武器。他走到那群幸存的土著人麵前,甘輝和懂些簡單土著語言的維克托跟在身旁。兩名士兵上前,用匕首小心地割斷了捆綁土著人的粗糙繩索。
為首的土著人是一位身材健碩、臉上塗著紅色和白色油彩的中年男子,他驚魂未定地看著麵色沉肅但眼神並無惡意的朱成功,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剛才還凶神惡煞此刻已變成屍體的紅衫軍,似乎終於明白了眼前這群衣著奇特、武器犀利的人拯救了他們。他掙紮著站起身,因為長時間的捆綁而有些趔趄,然後做出了一個出乎順軍所有人意料的舉動——他麵向朱成功,深深地跪拜下去,額頭幾乎觸碰到沾染了同胞鮮血的土地,口中發出急促而充滿感激之情的、帶著複雜音調的音節。
維克托側耳仔細傾聽,然後努力翻譯著他的話,語氣帶著一絲激動:“他在感謝……感謝天神,說是天神派來的使者,乘坐巨船,拯救了他們部落的戰士……他說他叫‘巴頓’,是附近一個叫做‘帕蒙基’部落的首領……他願意用他的一切來報答救命之恩……”
朱成功上前一步,微微彎腰,親手將巴頓扶起,雖然語言不通,但他通過有力而穩定的手臂、沉穩的眼神和微微點頭的動作,清晰地傳遞著善意和安撫。他指了指地上英兵的屍體,又堅決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然後指向巴頓和他那些剛剛獲釋、相互攙扶著站起來的族人,鄭重地點了點頭。
巴頓似乎完全理解了這跨越語言的交流,他激動地比劃著,用手指向森林的更深處,又指向朱成功和順軍士兵,然後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不斷重複著一個詞語,目光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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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托繼續翻譯:“他邀請我們去他的部落,他說他們的部落就在這條河的上遊不遠。他們願意拿出最好的食物,還有……還有他們世代種植的珍貴作物種子,來交換我們帶來的東西,表達最誠摯的感謝。”
朱成功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期望的——建立和平的交流,獲取本地信息和資源,而非暴力的征服。他示意巴頓帶路,同時命令士兵們妥善掩埋那名不幸陣亡的年輕同胞,以及那五名英兵的屍體也被草草掩埋,以免引發瘟疫或吸引野獸,現場的血跡也用泥土和落葉進行了粗略覆蓋。
在巴頓和他的族人帶領下,隊伍沿著一條被踩出的小徑,向森林深處進發。順軍士兵們保持著警惕,但氣氛已經緩和了許多。一些水手拿出隨船攜帶的、作為貿易品的精美青花瓷器小碗、散發著清香的茶葉小包、色彩豔麗的絲綢小片等物,與巴頓的族人進行了初步的、以物易物的交易。
土著人好奇而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這些光滑、精美、從未見過的物品,臉上露出驚歎的表情。他們則慷慨地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些食物和作物——金燦燦的、顆粒飽滿的玉米棒子;各種形狀大小不一、顏色從鮮紅到深紫不等的辣椒;沾著泥土、但個頭不小的土豆;還有裹在堅硬莢殼裡、需要剝開才能見到果仁的花生。順軍士兵和水手們好奇地打量著這些新奇的物種,相互傳看,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戚睿涵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一個沉甸甸的玉米,在手中仔細掂量、觀察,那金黃的色澤在林間斑駁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誘人。他轉向身邊的幾位女生,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和曆史的沉重感:“玉米、土豆、辣椒、花生……這些東西,若能成功引種帶回中國,其活人無數、豐富物產的意義,恐怕絲毫不亞於為我們大順增添十萬雄兵,足以改變億萬人餐桌和命運。”
白詩悅捏起一個紅豔豔的小辣椒,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那辛辣的氣息讓她微微蹙眉,卻又若有所思:“是啊,這些都是能活人無數的寶貝。尤其是這辣椒,乃是極好的調味品,若能推廣,我們大順的百姓,餐桌之上便能多許多風味。”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奇妙的時空交錯感。
劉菲含則更關注這些作物的實用性和生長特性,她拿著一個小筆記本,通過維克托的轉述,仔細地詢問著巴頓的族人關於這些作物的種植季節、土壤要求、產量高低等具體問題,並在本子上飛快地記錄著。
然而,輕鬆中帶著收獲喜悅的氣氛並未持續太久。戚睿涵走在隊伍中間,他的眉頭始終沒有完全舒展。他刻意放慢腳步,靠近正在觀察地形的朱成功,低聲道:“大帥,今日之事,雖是我等被迫自衛,懲凶扶弱,但畢竟殺了詹姆士頓的英兵。那些歐洲殖民者,尤其是我所知的英國人,向來睚眥必報,且極度看重所謂的‘麵子’和權威。我擔心,詹姆士頓那邊得知消息後,絕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派兵前來報複。”
白詩悅也走了過來,點頭附和,臉上帶著憂色:“睿涵說得對。根據曆史……根據我們所知,那些早期北美殖民地的英國人,不僅傲慢排外,而且對土地和資源的貪婪極為強烈,視這片土地為他們獨享的禁臠。我們在此立足未穩,人手、補給均有限,需早做防備。應以和為貴,儘量避免大規模衝突,但也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防備對方的突襲。”
袁薇補充道,她的分析更為冷靜:“而且,我們剛才迅速而果決地解決了那五個英兵,雖然展示了我們的武力和決心,但同時也暴露了我們的戰鬥方式和裝備水平。他們若來報複,必定不會是少數人,而且會是有備而來,可能會針對我們的火器特點進行調整。”
朱成功目光銳利地掃過周圍茂密而陌生的森林,參天古木遮蔽了大部分陽光,使得林下光線幽暗,視線受阻,確實是個容易設伏的環境。他沉聲道:“諸位所慮,本帥亦深知。然我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向來懷柔遠人,先禮後兵。然彼輩若蠻橫無理,恃強淩弱,傷我子民,我大順王師,護佑同胞,宣揚正義,又何惜一戰?”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對周圍的將領下令道:“傳令下去,加快與土人交易,獲取必要補給和信息。同時,多派精明斥候,攜帶信號焰火,沿我們來路及詹姆士頓方向嚴密監視,有任何敵蹤立刻回報。所有人提高警惕,檢查武器彈藥,輪流休息,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遵命!”甘輝、施琅等眾將凜然抱拳,迅速將命令傳達下去。隊伍中的氣氛再次為之一緊,收獲新作物的喜悅,被一層對未來不確定性的隱憂所籠罩。
夕陽開始西沉,巨大的樹影被拉得長長的,如同墨跡在林間塗抹。森林深處的光線迅速變得黯淡下來,夜晚的涼意開始彌漫。這片盼望已久的新大陸,在初見的壯麗與收獲的欣喜之後,已然顯露出它複雜、嚴峻而充滿挑戰的一麵。
戚睿涵回頭望了望來時路,那掩埋著同伴和衝突痕跡的方向,又看向前方被巴頓稱為“家”的、幽深未知的叢林深處,心中明了,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拉開序幕。他們踏上的,不僅僅是一片蘊藏著無儘資源和機遇的新奇土地,更是一個各方勢力開始登台、充滿機遇、挑戰與未知風險的巨大棋盤,而第一顆棋子,已經帶著血與火,落在了棋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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