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第七步剛落地,腳底像踩進半凝固的泥漿裡,經脈一緊,那股剛灌進去的力量瞬間打了個結。他喉嚨一甜,硬生生把那口氣咽回去,肩膀順勢一歪,整個人踉蹌兩步,扶住道旁石欄。
指尖觸到冰涼石麵的刹那,他心裡冷笑一聲:來得正好。
這副病歪歪的模樣,比什麼護身符都管用。
他低著頭,手指在袖口內側輕輕一劃,係統界麵無聲浮現——九個紅點靜靜懸浮,像是九枚燒紅的釘子,等著往血肉裡按。他沒動它們,反而將靈力欄拉出來細看。數值條卡在某個位置,邊緣微微發顫,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
“差點把自己玩死。”他暗罵。
上次一拳轟碎石桌的痛快勁兒還沒散呢,結果身體就給他來了這麼一手。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得藏。
他深吸一口氣,意念微動,從九點裡抽出一絲極細的氣流,像針線般縫進經脈最薄弱的幾處。金芒在皮下隱現即收,仿佛從未存在過。
再抬頭時,他已經換上一張蒼白臉孔,嘴角還掛著點自嘲似的苦笑。
山門就在眼前。
青石階層層疊起,兩側古鬆如列隊兵卒,牌坊上“靈霄宗”三個大字依舊威嚴。可當他邁過門檻那一刻,耳邊飄來的第一句話,就讓他脊背繃直了。
“……聽說了嗎?玄通長老昨夜召見執法堂,說要是墨淵敢回來,立刻上報。”
“哈,他還敢回來?不祥之人,雷都劈不死,真是晦氣透頂。”
“噓!小聲點,萬一真讓他聽見……”
“怕什麼?一個連靈根都沒有的廢物,還能翻天不成?”
說話的是兩個外門弟子,站在偏殿廊下整理符紙,嘴上忙著,眼睛卻時不時往山門方向瞟。一個瘦高個手裡捏著張黃符,邊說邊抖,像是生怕彆人聽不見。
墨淵聽得真切,臉上卻一點波瀾沒有。
他故意腳下打滑,“哎喲”一聲,從懷裡掉出一塊碎石——正是昨夜從破廟撿的那塊。
石頭滾到兩人腳邊,他彎腰去撿,動作遲緩,喘了口氣:“連塊石頭都跟我過不去啊……是不是我身上這印記,連石頭都覺得臟?”
兩人愣了一下,隨即交換個眼神,嘴角壓都壓不住地往上翹。
廢物還是那個廢物。
不祥就是不祥。
他們甚至沒多看他一眼,繼續低頭清點符籙,聲音卻再沒壓住:“你看他走路都打晃,估計是上次雷劫沒扛住,落了病根。”
“活不過三天。”
墨淵撿起石頭,揣回懷裡,慢吞吞往前走。
可耳朵早就豎了起來,把每一句輕蔑、每一個名字,全都刻進了腦子裡。
玄通……執法堂……上報……
好家夥,這是連逐出師門的流程都走好了?就等他撞上來?
他嘴角抽了抽,不是笑,是刀鋒在鞘裡磨的聲音。
走到居所前那段拐角路時,他忽然咳嗽兩聲,抬手抹了把額角,指尖沾了點汗,又順手蹭在衣領上。身子一軟,靠在牆邊喘了口氣,嘴裡嘟囔:“這鬼天氣,怎麼越走越悶……”
眼角餘光卻已掃過前方。
一名弟子蹲在角落掃地,竹帚慢悠悠劃著地麵,動作敷衍。可每隔七八息,視線就往他這邊溜一次。
監視?
墨淵心裡樂了。
他拖著步子過去,經過那人身邊時,還“好心”提醒一句:“兄弟,那邊落葉多,仔細掃乾淨,彆又被罰。”
那人一怔,連忙點頭:“謝……謝謝師兄。”
墨淵擺擺手,繼續往前,腳步虛浮,背影搖搖欲墜。
直到推開房門,他才緩緩直起腰。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木床,一張舊桌,牆角堆著幾卷殘破功法。窗外暮色漸沉,天邊最後一縷霞光映在窗欞上,拉出幾道斜影。
他沒關門,而是踱到窗前,看似望山出神,實則借著木框倒影,盯著門外動靜。
那人果然沒跟進來,隻在原地僵了片刻,便加快掃帚節奏,裝模作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