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混亂時刻,墨衍被劇痛刺激得異常敏銳的視覺餘光,捕捉到了人群邊緣的異動!
在廣場東南角,靠近倒塌貨攤的陰影裡,幾個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他們全身籠罩在寬大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純黑色鬥篷之中,兜帽低垂,完全看不清麵容。他們的出現毫無征兆,仿佛從地麵的陰影裡直接“滲”出來的一般!混亂奔逃的人群如同遇到了無形的礁石,下意識地避開了他們所在的那一小片區域。
這幾個黑袍人!他們的姿態異常沉靜,與周圍末日般的混亂形成極其詭異的反差。他們沒有參與奔逃,也沒有試圖靠近祭台或石匣,隻是靜靜地佇立在陰影裡,如同幾尊冰冷的雕塑。其中為首一人,身形似乎更為高大一些,微微抬起了頭。兜帽的陰影下,墨衍仿佛感覺到兩道沒有任何溫度、如同看待螻蟻般的目光,穿透混亂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鎮長吳仁義那驚恐萬狀的臉上!
那目光中,沒有憤怒,沒有催促,隻有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終通牒般的警告!
吳仁義似乎也感應到了這道目光,他抱著柱子,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驚恐瞬間被一種更深的、近乎絕望的死灰所取代。他下意識地看向地上那個石匣,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眼神充滿了掙紮和恐懼。
“肅靜!不許亂!”趙虎的嘶吼聲終於響起,帶著色厲內荏的破音。他帶著幾個勉強還能站住的衛兵,揮舞著長矛,粗暴地推搡、喝斥著混亂的人群,試圖恢複秩序。“聚在一起!不許踩踏!保護鎮長!”
他的動作看似在彈壓混亂,但墨衍卻清晰地看到,趙虎帶著人,有意無意地用身體和武器,隔開了那幾個黑袍人所處的方向!他們背對著那片陰影,長矛指向的,完全是那些因恐懼而失控的普通鎮民!他們不是沒看見黑袍人,而是在刻意地忽略!在為其打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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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衍的心沉到了穀底。猜測被徹底證實!鎮長、趙虎、歸墟教…他們是一夥的!這所謂的祭祖,這混亂的地動,這邪惡的意念…都是一個巨大陰謀的組成部分!而那個石匣,那個所謂的“磐石之心”,就是這一切風暴的中心!
大地的震動稍稍減弱了一些,但裂縫中透出的紫光並未消失,反而如同呼吸般明滅著,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人群的哭喊漸漸變成了壓抑的啜泣和驚魂未定的喘息,在趙虎等人的武力威懾下,勉強聚攏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羔羊。
墨衍強忍著腦袋裡殘留的劇痛和眩暈,掙紮著爬起身。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祭器,尤其是那個靜靜躺在沙礫中的石匣。他沒有去碰它。在無數雙眼睛和那些黑袍人的注視下,去碰那個東西,無異於自殺。
他默默地蹲下身,開始收拾散落的古籍《磐石築城錄》,一頁一頁,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撿起,拂去沙塵,重新放入檀木盒中。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周圍的一切混亂都與他無關。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手指的觸碰,每一次身體的移動,都在承受著那尚未完全消散的、來自地底邪惡意念的冰冷餘威帶來的刺痛。
趙虎帶人維持著秩序,眼神偶爾掃過墨衍,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警惕,但此刻混亂未平,他也無暇顧及這個“廢物”。鎮民們驚魂未定,更沒人關注角落裡默默收拾殘局的墨衍。
墨衍將最後一頁古籍放入盒中,蓋好蓋子。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那石匣上。石匣表麵的暗銀線條徹底黯淡,如同死去。但他能感覺到,地底深處,那股冰冷貪婪的意念並未離去,隻是暫時蟄伏,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等待著下一次的出擊。
他抱起檀木盒,沒有再看任何人,低著頭,一步一步,沉默地穿過驚魂未定的人群,穿過彌漫著香灰和恐懼味道的廣場,朝著自己那如同孤島般的小院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磐石鎮行將崩潰的軀殼之上。身後,是趙虎的嗬斥,是鎮長的癱軟,是鎮民的哭泣,是地縫中那令人絕望的紫色幽光,還有陰影裡,那幾道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目光。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反手插上並不牢靠的門栓。小院內,死寂一片。祭典的喧囂與地動的恐怖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壓抑。
墨衍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懷中的檀木盒滾落一旁。他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衣衫,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腦海中,那邪惡意念衝擊留下的劇痛餘波還在陣陣襲來,如同鈍刀切割著神經。他伸出顫抖的手,看著掌心——那裡因為緊握和支撐,被粗糙的地麵磨破了幾處,滲著血絲,混合著沙礫和冷汗,一片狼藉。
他閉上眼,祭典上的一切如同燒紅的烙鐵,在他腦海中反複灼燒:鎮長空洞的頌詞,趙虎刻意的忽視,地縫中沸騰的紫芒,古陣法靈紋垂死的哀鳴,還有那…那鎖定石匣的、冰冷貪婪到極致的意念!以及人群邊緣,那幾個如同從地獄陰影中爬出的、靜默的黑袍身影!
“歸墟教…”墨衍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低語,帶著刻骨的寒意。荊紅的警告絕非危言聳聽。磐石鎮,完了。那個石匣…所謂的“磐石之心”…就是“鑰匙”!是歸墟教誌在必得之物!鎮長吳仁義,早已被推到了懸崖邊緣,隨時可能屈服,或者…被拋棄。
他掙紮著爬到工作台前,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昏暗的天光,顫抖著拿起一支蘸飽墨汁的筆。鋪開一張新的宣紙,他要記錄!記錄下祭典上感知到的那混亂靈紋片段!那是古陣法在毀滅邊緣最後的掙紮,是“蝕”的力量與古老防禦體係的直接對抗!雖然痛苦,雖然混亂,但這碎片化的信息,可能是他理解腳下這片土地正在發生劇變的唯一線索!
筆尖落下,線條卻因為手腕的顫抖而歪斜扭曲。墨衍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騰的氣血和劇痛的腦海。他再次嘗試調動那微弱的感知,小心翼翼地避開地底那依舊存在的邪惡壓迫感,艱難地回溯著記憶中那驚鴻一瞥的靈紋片段。
痛苦依舊,但這一次,他咬牙堅持著。筆下的線條開始變得穩定,一點點勾勒出那些在紫光中瘋狂閃爍、扭曲、斷裂的古老紋路。每一筆落下,都伴隨著腦海中那能量尖嘯的回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過了多久,宣紙上呈現出一片混亂、破碎、卻帶著某種慘烈美感的紋路圖案。墨衍放下筆,大口喘息,臉色蒼白如紙,汗水順著下巴滴落。他看著紙上的圖,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收藏的石碑碎片臨摹圖。
截然不同!祭典上感知到的古陣法靈紋,雖然古老殘破,但其結構、能量流轉方式,依稀能看到某種規律和人為設計的痕跡,與青石廣場地下殘留的波動同源。而石碑碎片上的紋路…那是另一個層麵!更加浩瀚、更加本源、更加…難以理解!它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聯係,卻又如同天塹。
他疲憊地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目光落在牆角陰影裡,那被趙虎搜查時摔落在地、尚未修複的狼毫筆上。筆杆斷裂,筆尖淩亂。如同此刻的他,如同這座名為“磐石”的小鎮。
窗外,天色徹底暗沉下來。磐石鎮死寂一片,連犬吠都消失了。隻有地底深處,那如同心臟搏動般的沉悶轟鳴,還在持續不斷地傳來。
咚…咚…咚…
每一次震動,都敲在墨衍的心上,也敲在磐石鎮這座巨大棺材的棺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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