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牆壁支撐著墨衍幾乎脫力的身體,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牽扯著識海深處撕裂般的劇痛。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引導“精神探針”縫合石碑裂縫時那微弱的、如同電流般的能量觸感。成功了,雖然隻彌合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斷裂脈絡,但那微弱的穩固能量反饋和石碑核心火種似乎穩定了一絲的搏動,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縷微光,點燃了名為希望的火種。
疲憊如山,但心中卻激蕩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他靠在牆上,閉上眼,感受著石碑核心傳來的微弱暖意,如同汲取著力量的源泉。身體的傷痛在藥力作用下持續恢複,左臂的麻癢感幾乎消失,隻剩下新肉生長的微癢。識海的枯竭感依舊沉重,但那種被徹底掏空的撕裂感,隨著石碑暖流的持續滋養,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平複。
就在他沉浸在這短暫的、混合著疲憊與成就感的寧靜中時,一個粗獷沙啞的聲音,如同砂輪摩擦著生鏽的鐵器,毫無預兆地在前廳中響起,打破了沉寂:
“小子,彆在那兒挺屍了。”
墨衍猛地睜開眼。
齊淵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手中那個精密的齒輪裝置核心,正站在工作台旁。他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用某種深色獸皮縫製的工具袋,袋口用細密的金屬扣環束緊。工具袋看起來飽經風霜,邊角磨損嚴重,卻異常整潔。
“去‘老煙槍’那兒,把這個取回來。”齊淵手腕一翻,動作快得如同幻影,那個獸皮工具袋被他隨手拋了過來,精準地落在墨衍腳邊的石板上,發出輕微的悶響。“裡麵是定製‘微雕諧振探針’的模具和幾個核心零件。告訴他,三天後我要看到成品。規格誤差超過千分之一,他那鋪子就彆開了。”
齊淵的語氣平淡沙啞,如同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渾濁的目光掃過墨衍略顯蒼白的臉,又瞥了一眼角落那安靜的石碑,補充了一句,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匠人的苛刻:
“彆在路上給我弄丟了,也彆弄壞了。裡麵的東西,夠買你十條命。”
老煙槍?墨衍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但齊淵的命令,如同不容置疑的鐵律。他彎腰拾起那個獸皮工具袋。入手沉重,帶著金屬的冰冷感和皮革特有的韌性質感。袋子密封得很好,感覺不到裡麵的具體物件,但能隱約感覺到幾處堅硬的棱角。
“在哪?”墨衍的聲音依舊帶著疲憊後的嘶啞。
“棚戶區深處,‘黑水窪’邊上,掛著個冒黑煙的煙鬥招牌的就是。”齊淵頭也不抬,已經重新拿起工具,目光再次聚焦在工作台上,“那老東西,煙癮比命大。快去快回。”
沒有多餘的解釋,沒有地圖。這就是齊淵的風格。知識是貨幣,命是本錢,情報和路徑,也得靠自己掙。
墨衍將工具袋小心地揣進懷裡,貼著胸口放好。這沉重的袋子,此刻仿佛承載著某種無形的壓力。他深吸一口帶著機油味的空氣,再次推開據點那扇隱蔽的小側門,踏入了棚戶區汙濁喧囂的世界。
午後的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棚屋切割得更加破碎,空氣汙濁而悶熱,混合著劣質油脂燃燒的黑煙、腐爛物的酸臭和一種更濃烈的、如同劣質硫磺般的刺鼻氣味。墨衍混在湧動的人流中,目標明確——棚戶區深處,靠近被稱為“黑水窪”的臭水潭區域。
他拖著依舊帶著些許滯澀感的步伐,但眼神比之前更加沉靜內斂,如同被反複鍛打的鐵胚。模糊感知如同無形的薄紗,在枯竭的識海中艱難鋪開,覆蓋著身周數尺。隨著對靈紋理論理解的加深,感知的“解析”能力似乎又強了一絲。他不僅能分辨生命氣息和惡意,甚至能更清晰地“感覺”到某些區域彌漫的、帶著侵蝕性的“蝕”能殘留,或是某些物品散發的微弱能量波動。
他避開那些“蝕”能殘留濃烈、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陰暗角落,繞過幾處明顯有“黑爪”爪印標記的棚屋據點。越往深處走,環境越發惡劣。腳下的泥漿更加粘稠烏黑,混合著更多難以名狀的穢物。兩側的棚屋更加低矮破敗,傾斜欲倒,牆壁上覆蓋著厚厚的、油膩發亮的黑色汙垢。空氣中彌漫的臭水潭的腥臊惡臭也越來越濃烈。
終於,在穿過一條兩側堆滿巨大、鏽蝕的廢棄管道和腐爛木桶的狹窄通道後,一片散發著濃烈惡臭的、巨大的黑色水潭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黑水窪”。
水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五顏六色的油汙和腐爛泡沫,在昏沉的光線下反射著詭異的光澤。無數蚊蠅在水麵上方嗡嗡飛舞。刺鼻的腥臊惡臭幾乎凝成實質,混合著沼氣發酵的酸味,令人窒息。水窪邊緣堆積著更多的垃圾和腐爛物,形成一圈黑色的“灘塗”。
就在這片令人作嘔的“灘塗”邊緣,一間極其低矮、歪斜的棚屋孤零零地立著。棚屋的牆壁由各種鏽蝕的鐵皮、腐爛的木板和不知名的獸皮胡亂拚湊而成,縫隙裡塞滿了油膩的破布和汙泥。棚屋門口掛著一個用鐵絲彎成的、極其簡陋的招牌——一個正在“冒煙”的巨大煙鬥輪廓!煙鬥的“煙”是用幾縷染成灰黑色的破布條做成,在汙濁的風中無力地飄蕩著。棚屋的縫隙裡,正源源不斷地向外飄散著濃烈的、劣質煙草燃燒產生的刺鼻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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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煙槍的鋪子。
墨衍強忍著胃部的翻騰和喉嚨的乾嘔感,屏住呼吸,踩著粘稠的黑泥,一步步走向那間冒著青煙的棚屋。模糊感知瞬間捕捉到棚屋內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凝練的生命氣息,帶著一種長期被煙草和汙濁環境侵蝕的、如同陳舊皮革般的渾濁感,以及一種…老獵犬般的精明和警惕。
他推開那扇用幾塊破木板釘成的、搖搖欲墜的門板。
“吱呀——”
一股濃烈到令人頭暈目眩的、混合著劣質煙草、陳舊黴味、金屬鏽蝕和某種動物油脂腐敗氣息的渾濁熱浪,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墨衍的臉上!他眼前一黑,劇烈地咳嗽起來。
棚屋內光線昏暗,隻有門口透入的一點天光和角落裡一盞油燈如豆的昏黃光芒。空間狹窄得幾乎無法轉身,地上、牆壁上、甚至低矮的屋頂橫梁上,都堆滿了、掛滿了、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
鏽跡斑斑、帶著可疑暗紅色汙漬的刀劍斧鉞;扭曲變形、閃爍著微弱或不穩定能量光澤的金屬零件;裝在臟兮兮玻璃瓶裡、顏色詭異、冒著氣泡或沉澱著不明物質的液體;各種風乾的、散發著腥臭的獸骨、爪牙和不知名器官;成捆的、散發著黴味的破爛皮革和肮臟布匹;甚至還有一些被灰塵覆蓋的、造型奇特的木雕、石雕和陶土人偶…整個空間如同一個巨大而混亂的垃圾場和停屍房的混合體!濃烈的異味混合著刺鼻的煙味,幾乎令人窒息。
在棚屋最深處,一個用巨大鏽蝕齒輪和破木箱壘成的“櫃台”後麵,蜷縮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乾瘦得如同風乾橘皮般的老頭。他佝僂著腰,幾乎蜷縮在陰影裡,穿著一件看不出原色、沾滿油汙和煙灰的破舊棉袍。臉上皺紋深刻交錯,如同龜裂的旱地,皮膚呈現出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灰敗蠟黃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渾濁得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翳,眼白布滿了暗紅色的血絲,此刻正半眯著,透過繚繞的劣質煙草煙霧,如同兩盞昏暗的油燈,冷冷地打量著闖進來的墨衍。
他的嘴裡叼著一根長長的、焦黑的木質煙鬥,煙鍋裡的劣質煙絲正滋滋燃燒著,散發出濃烈的青煙。他不停地吸著,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伴隨著一陣陣壓抑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的劇烈咳嗽。每一次咳嗽,他那乾瘦的身體都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中殘燭。
“咳咳…咳…生麵孔啊…”老頭的聲音沙啞乾澀,如同破風箱在拉扯,帶著濃重的口音和一股濃烈的口臭煙味,“要…要點什麼?我老煙槍這裡…咳咳…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咳…你找不到的…”他說話斷斷續續,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劇烈地咳嗽一陣。
墨衍強忍著刺鼻的煙味和咳嗽帶來的不適,走到那個由齒輪和破木箱壘成的“櫃台”前。他從懷裡掏出那個沉重的獸皮工具袋,放在布滿油汙和灰塵的“櫃台”麵上。
“淵先生的東西。”墨衍的聲音簡潔乾澀,“三天後,要成品。規格誤差千分之一。”
“淵…淵先生?”老煙槍渾濁的灰翳瞳孔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他放下煙鬥,又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喘著粗氣,伸出枯瘦如同雞爪般、指甲縫裡滿是黑泥的手,顫抖著拿起那個獸皮工具袋。
他沒有立刻打開,隻是用手指隔著獸皮,極其緩慢而仔細地摩挲著裡麵的物件輪廓,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隨即,他抬起眼皮,那雙灰翳的眼睛透過繚繞的煙霧,再次落在墨衍身上,帶著一種評估貨物的審視。
“放…放心…淵先生的東西…咳咳…老煙槍我…豁出老命…也給他弄好…”他沙啞地說著,小心翼翼地將工具袋收進櫃台下麵一個相對乾淨的金屬盒子裡。然後,他又拿起煙鬥,深深吸了一口,濃烈的青煙從口鼻中噴出,將他那張乾枯蠟黃的臉籠罩在一片煙霧中。
“等著…咳咳…我給你拿收據…”他含糊地說著,佝僂著身體,顫巍巍地轉過身,在身後堆滿各種雜物的貨架上摸索著。
等待的時間異常難熬。濃烈的煙味和棚屋裡各種混雜的惡臭幾乎讓墨衍窒息。他強忍著不適,目光無意識地掃視著這個如同垃圾墳場般的空間。模糊感知在枯竭的識海中艱難維持,過濾著周圍強烈的負麵氣息。
就在這時!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櫃台”側麵,一個堆滿了各種生鏽小件金屬和破碎飾物的角落!
在幾枚鏽蝕的銅錢、斷裂的銀鏈和幾顆看不出材質的彩色石頭下麵,一枚蒙著厚厚灰塵的、樣式奇特的兒童銀鎖,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寒星,瞬間攫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銀鎖隻有半個巴掌大小,造型古樸。鎖體呈如意雲頭狀,上麵用極其精細的浮雕手法,刻畫著兩條首尾相銜、嬉戲追逐的鯉魚!兩條鯉魚圍繞著中間一顆圓潤的寶珠,鱗片、須尾都清晰可見,充滿了靈動與祥瑞的氣息!正是“雙鯉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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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衍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驟然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