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不是什麼書畫!而是一幅…由無數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暗紅色手印和歪歪扭扭的名字構成的…萬民血書!
粗麻布早已被浸透,呈現出一種深沉而刺目的暗褐色!上麵布滿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手印!有的指節粗大,顯然是常年勞作的漢子;有的纖細小巧,帶著孩童的稚嫩;有的印跡模糊,顯然印下時手掌帶著傷…更多的,則是用木炭、甚至是鮮血書寫的名字!無數個名字,層層疊疊,如同螞蟻般覆蓋了整個卷軸!字跡或工整或潦草,卻都帶著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力量!
濃重的、混合著鐵鏽味的血腥氣息,瞬間彌漫在冰冷的醫療室內!
“墨陣師!”石老倔的聲音帶著泣血的悲愴與無比的虔誠,他雙手將這幅沉重的血書高高舉起,如同捧著萬民的信仰與生命,“這是外城棚戶區,所有還能動彈的遺民,咬破手指,沾著血,按下的手印!寫下的名字!整整三萬七千八百二十一人!”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們…求您!求您接管外城防務!主持重建!為我們這些被黑爪拋棄、被獸潮蹂躪的苦命人…做主!給我們…一條活路!!!”
“求墨陣師做主!給我們一條活路!!”
仿佛呼應著石老倔的嘶喊,觀星塔外,隱隱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彙聚了無數聲音的呐喊!那聲音穿透了厚重的金屬牆壁,帶著劫後餘生的悲愴、對未來的絕望、以及…對那在雷霆與毀滅中為他們撕開生路的“陣師”…唯一的、孤注一擲的希望!
墨衍躺在維生艙內,看著那幅近在咫尺、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巨大血書,聽著塔外那隱隱傳來的、彙聚了數萬人絕望與期盼的呐喊,隻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熱流猛地衝上頭頂,堵住了喉嚨!
震撼!無與倫比的震撼!
那密密麻麻的手印和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在絕望深淵中掙紮的靈魂!每一個都代表著一份沉甸甸的、以血為誓的托付!他們把他當成了救世主,當成了唯一的希望!
這份信任,這份托付…沉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隻是一個掙紮求生、連妹妹都救不了的流亡者啊!他何德何能…
然而,看著石老倔那渾濁老眼中滾燙的淚水和孤注一擲的期盼,感受著塔外那如同實質般的期盼浪潮…墨衍胸中那股新守望者的火焰,被這沉重的血與淚徹底點燃!疲憊、傷痛、識海的枯竭…仿佛在這一刻都被強行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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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倒下!他必須站起來!為了這些在廢墟中掙紮求生的人!也為了…阿璃!
墨衍的眼神,從最初的震撼無措,迅速變得銳利而堅定!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劇痛,對著維生艙外的石老倔,用儘力氣,發出嘶啞卻無比清晰的聲音:
“石老…請起!墨衍…受之有愧!但隻要我墨衍還有一口氣在…必不負所托!”
石老倔聞言,老淚更加洶湧!他重重地對著墨衍磕了三個響頭,才顫巍巍地站起身,無比珍重地將那幅沉重的血書重新卷好,緊緊抱在懷中,仿佛抱著整個棚戶區的未來。
蘇瑾全程靜立一旁,水銀般的眸子平靜地看著這一幕。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這感人至深、萬民請命的場景,隻是一組需要分析的數據。她隻是在石老倔收起血書時,目光在那暗褐色的粗麻布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帶他下去休息。”蘇瑾對一旁的“白鴿”成員淡淡吩咐。石老倔對著墨衍和蘇瑾再次深深鞠躬,才在引導下離開了醫療室。
室內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維生艙低沉的運行聲。
蘇瑾的目光重新落回墨衍身上,清冷的聲音響起:“你的承諾,需要力量支撐。修複靈脈和識海,是當務之急。學會可以提供基礎的醫療支持,但核心的恢複,需要你自己和…‘火種’的努力。”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墨衍胸口石碑的位置。
“另外,”她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外城重建防務,牽扯巨大。黑爪雖退守內城,但爪牙猶在。血狼幫與歸墟教勾結,隱患未除。你的‘陣師’之名,是榮耀,也是靶子。好自為之。”
說完,她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醫療室的控製台,繼續查看數據。
墨衍躺在維生艙內,感受著身體的劇痛和沉重,心中卻如同燃燒著一團火。萬人血書的重托,蘇瑾的提醒,都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力量…他需要儘快恢複力量!
就在這時,醫療室的金屬門再次被無聲推開。
一個佝僂、瘸著腿、渾身還帶著焦糊和酒氣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正是齊淵!
他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維生艙內的墨衍,又瞥了一眼旁邊操作台上的蘇瑾,刻薄的臉上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喲,小廢物,命還挺硬?吐了那麼多血還沒死透?”
他一邊說著,一邊旁若無人地走到維生艙旁,枯槁的手指毫不客氣地敲了敲透明的艙壁,發出咚咚的悶響:“彆在裡麵裝死了!外麵都叫你‘陣師’了,牛氣衝天啊?就你現在這熊樣,連隻蝕晶鼠都打不過,還重建防務?彆讓人笑掉大牙了!”
墨衍看著齊淵那副熟悉的刻薄嘴臉,不知為何,心中反而湧起一絲暖意。這老家夥…還活著。
齊淵罵罵咧咧了幾句,似乎覺得無趣。他渾濁的眼睛在墨衍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他胸口那被維生液覆蓋的石碑輪廓上,眼神微微一凝。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枯槁的手在油膩破爛的衣袍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沾滿油汙、卷成一團的、看起來比抹布好不了多少的皮卷。
“喏!”他像是丟垃圾一樣,隨手將那皮卷扔在維生艙旁邊一個乾淨的金屬儀器台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圖書館廢墟裡翻出來的破玩意兒,占地方。看你小子現在挺會畫烏龜殼指靈紋防禦),拿去墊桌腳吧!”齊淵的語氣充滿了嫌棄和不耐煩,“省得你下次再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丟老子的臉!”
說完,他看也不看墨衍和蘇瑾,轉身,一瘸一拐地,罵罵咧咧地又走出了醫療室:“媽的,老子的酒壺又丟了…晦氣!”
維生艙內,墨衍的目光卻死死盯住了齊淵丟下的那個皮卷。
雖然卷著,但皮卷露出的邊緣一角,赫然是極其古老、繁複、散發著玄奧氣息的靈紋圖譜!圖譜的材質非皮非紙,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暗黃色,顯然年代極為久遠!上麵繪製的靈紋結構,比墨衍之前接觸過的任何防禦靈紋都要複雜、宏大、充滿了古拙而磅礴的力量感!
《古要塞靈紋圖譜》!
墨衍的心臟猛地一跳!齊淵這哪裡是丟垃圾?這分明是將他壓箱底的、真正的寶貝送給了他!這卷圖譜的價值,絕對遠超之前那枚雷網塔鑰匙!這老家夥…是在用他特有的、刻薄彆扭的方式,支持他兌現對棚戶區遺民的承諾!
“齊師…”墨衍心中默念,一股暖流夾雜著沉甸甸的責任感,在胸腔激蕩。
蘇瑾的目光也掃過那卷皮卷,水銀般的眸子中數據流微微閃爍,顯然也認出了圖譜的不凡。但她並未說什麼,隻是平靜地操作著控製台,將一股更加精純溫和的能量注入維生艙。
墨衍緩緩閉上雙眼,不再抗拒維生液的修複力量。他的精神力雖然微弱,卻如同最堅韌的藤蔓,開始小心翼翼地探向胸口那塊布滿裂痕的石碑。
“石碑…修複…力量…新守望者的路…才剛剛開始…”
而“墨陣師”之名,已如驚雷,響徹整個黑石堡。榮耀加身,亦是危機四伏的起點。外城的重建,內城的覬覦,血狼的陰影,歸墟的威脅…還有那萬人血書承載的沉重期望,都將在廢墟之上,拉開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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