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枯燥卻充滿挑戰的擦槍、辨認零件以及聆聽老王頭絮叨中悄然流逝。李錚頭上的傷漸漸結痂,起初那令人難耐的疼痛也已慢慢消散,肩膀的酸痛也緩解了不少。他學習能力極強,猶如一塊海綿儘情地吸收著知識,再加上前世機械相關的深厚底子,很快就熟練掌握了用現有簡陋工具除鏽、清理槍機的基本流程。而且他的思維極為活躍,常常能夠舉一反三,提出一些讓老王頭都眼前一亮的小點子。比如用烤軟的牛角代替缺失的小零件,雖然隻是臨時應急之用,卻也巧妙地解決了眼前的難題;又或者利用磨薄的銅片調整卡澀的彈倉,這些創新之舉讓老王頭對他刮目相看。
老王頭對這個學得快、腦子活、還肯吃苦的年輕後生印象越來越好,話也多了起來,不再像最初那樣愛答不理,偶爾還會和李錚分享一些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和故事。
這天下午,陽光透過院子灑在那些待修的槍械上。李錚正對著一支槍栓徹底卡死的漢陽造一籌莫展,那槍栓仿佛被歲月和鏽蝕牢牢禁錮,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使其鬆動。老王頭湊過來看了看,無奈地搖搖頭:“這沒戲了,鏽死了,硬來就得掰斷。扔那邊廢鐵堆吧,回頭看看能不能拆點零件下來。這槍啊,算是報廢了。”
李錚有些舍不得,這槍在他眼中似乎還有挽救的可能,但還是依言準備將其歸入“不可修複”的一類。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沉重如雷的腳步聲和一個洪亮的大嗓門,那聲音仿佛能衝破雲霄:
“老吳!老吳頭!俺要的鐵砧和焦炭啥時候能給俺弄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家夥事,你讓俺拿手給你捏出手榴彈來啊?”
聲音未落,一個鐵塔般的身影就闖進了後勤處的院子。來人約莫四十出頭,身材極為壯實,猶如一座移動的小山。胳膊幾乎有李錚大腿粗,那肌肉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古銅色的臉膛被爐火熏得發黑,猶如被歲月塗抹上了一層厚重的色彩,額頭上布滿汗珠,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一雙眼睛大而有神,此刻正瞪得溜圓,帶著一股子焦躁和不滿,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他穿著和後勤處其他人一樣的灰布軍裝,但外麵套著一件破舊的、滿是灼燒痕跡和窟窿眼的皮圍裙,顯得不倫不類,卻也透露出他工作的艱辛與特殊。
吳處長正為物資發愁,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弄得心煩意亂,沒好氣地回道:“王鐵錘!你嚷嚷什麼嚷嚷!老子又不是變戲法的!上麵撥下來的那點鐵料,還不夠給你們修槍修炮的!焦炭?老子都多久沒見著焦炭了!有柴火給你燒就不錯了!你就將就著用吧。”
那叫王鐵錘的漢子一聽,更是急了,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旁邊的一個空彈藥箱,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那彈藥箱仿佛都在這重擊下顫抖起來:“柴火?柴火能頂個屁用!溫度上不去,打出來的鐵疙瘩軟趴趴的,做個鋤頭都嫌費勁,更彆說修槍管、造手榴彈殼了!你們後勤處想想辦法啊!這仗要打,沒家夥事兒怎麼行?”
“我想辦法?我去哪想辦法?有本事你去找鬼子要去!我也難啊,上麵物資緊張,我也隻能儘力而為。”吳處長也火了,雙方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兩人眼看就要吵起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老王頭在一旁小聲對李錚嘀咕:“這莽鐵錘,又來了。他是咱團部唯一的鐵匠,以前在老家就是乾這個的,手藝沒得說,打造出來的東西那真是沒得挑。就是脾氣爆,跟火藥桶似的,一點就著。唉,也難怪他急,沒材料,沒好炭,他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來啊。這仗打起來,武器彈藥可都指著呢。”
李錚心中一動。鐵匠?王鐵錘?這可是人才啊!他的係統裡有技術,但要將技術轉化為實物,離不開優秀的工匠。在這個物資匱乏、技術落後的時代,一個好的鐵匠就如同黑暗中的明燈,無比珍貴。
他看著王鐵錘那副又急又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裡那支鏽死的步槍,一個念頭像火花般在腦海中冒了出來。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朝著正在對峙的吳處長和王鐵錘走去。他的腳步略顯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一份決心。
“處長,王師傅。”李錚先打了個招呼,聲音沉穩而禮貌,試圖緩和緊張的氣氛。然後他看向王鐵錘,舉起手裡那支鏽死的步槍,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王師傅,您看這個槍栓,鏽死了,硬掰肯定斷。如果用火烤,加熱了再試試,能不能退出來?”
正在氣頭上的王鐵錘被打斷,心中有些不悅,沒好氣地瞪了李錚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將人穿透。但目光落到那支槍上時,職業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接過來,他粗糙的大手輕輕掂量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槍栓的部位,眼神中閃過一絲專注。
“加熱?你小子倒不算完全外行。”王鐵錘甕聲甕氣地說,聲音低沉而有力,“但這火候得有講究,燒得太狠,鋼材退火了,這撞針和槍機就算廢了。得均勻受熱,還不能燒紅了,這可需要點技巧。唉,跟你說這個乾嘛,現在連個像樣的爐子都……”他又想起了糟心事,語氣更煩躁了,眉頭緊緊皺起,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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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錚卻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眼神堅定而自信:“不能直接用猛火烤,那……如果做個簡單的套筒,把這部分罩起來,然後用小炭火慢慢烘烤呢?或者用燒紅的鐵塊靠近它,間接加熱?這樣或許能更好地控製溫度,避免損壞槍械的其他部件。”他嘗試著提出一些加熱處理的思路,這些在前世屬於常見的熱處理常識,但在當時那個缺乏先進設備和技術的時代,尤其是在根據地的艱苦條件下,未必人人都懂。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希望,希望能引起王鐵錘的興趣。
王鐵錘聞言,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李錚,眼中的煩躁稍減,多了幾分驚訝和探究,那眼神仿佛在重新審視一個陌生的寶藏:“咦?你小子……還懂間接加熱?這法子倒是更穩妥些。不過做套筒也得要鐵皮,現在這材料可不好找啊……唉!”說到最後,又繞回了材料問題上,他重重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仿佛包含著無數的無奈和沮喪。
吳處長見兩人討論起技術問題,火氣也消了些,擺擺手說道:“行了行了,鐵錘,材料的事我再想想辦法,催催上麵。你也彆整天吼吼,大家都不容易。李錚,你……你繼續回去乾活,彆添亂了。”
王鐵錘卻沒立刻離開,他看著李錚,眼中多了一絲好奇和欣賞,問道:“你小子叫什麼?哪個部分的?以前打過鐵?我看你倒是有點門道。”
“報告王師傅,我叫李錚,是獨立連的,現在後勤處幫忙。我沒打過鐵,就是……以前在家裡喜歡瞎鼓搗些小玩意兒,看過點雜書。對這些東西一直比較感興趣,也自己摸索過一些方法。”李錚趕緊回答,心裡捏了把汗,生怕對方深究,聲音微微有些緊張。
“瞎鼓搗?雜書?”王鐵錘撓了撓他那亂糟糟的頭發,那頭發猶如一團亂麻,顯然不太信,但李錚剛才提出的建議確實在點子上,讓他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行吧,算你小子有點門道。以後有啥鐵器上難弄的毛病,可以拿來給俺瞧瞧。不過俺可先說好,沒材料沒好火,俺也沒轍!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你也懂。”
這算是釋放了善意和認可。李錚心中一喜,連忙道:“謝謝王師傅!我一定好好跟您學習。”
王鐵錘又跟吳處長嘟囔了幾句,這才悻悻地走了,他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高大,卻又帶著一絲落寞。
等他走後,吳處長看了看李錚,搖搖頭說道:“你小子,倒是會來事。不過彆抱太大希望,這材料問題可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但你這想法和勇氣,倒是值得肯定。好好乾吧,說不定以後真能在這後勤處乾出點名堂來。”吳處長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鼓勵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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