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軍工車間,空氣中彌漫著火藥與金屬混合的氣息,鐵錘敲打模具的叮當聲、車床轉動的嗡鳴聲此起彼伏。彈藥區的生產節奏比往日稍緩,工人們趁著這短暫的間隙整理設備、清點庫存。陳婉兒剛檢查完一批新製的擲彈筒榴彈,額角沁著細汗,便從門衛手中接過一封從前線寄來的信。信封泛黃,邊角磨損,上麵沾著泥土與血跡,顯然是曆經長途跋涉才送達。她拆開信,是三營衛生員寫的,字跡潦草卻字字泣血:“……近期戰鬥頻繁,傷員數量激增,但戰地急救物資嚴重短缺。很多戰士因失血過多或傷口感染而犧牲,有的傷口潰爛發黑,連止血帶都沒有,隻能用破布勒住大腿……若能補充急救包,定能挽救更多戰友的生命……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們倒在本可避免的傷痛中……”
陳婉兒握著信紙,手指微微顫抖,紙頁幾乎要從指間滑落。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幾個月前去前線慰問時的場景——那是在一處山坳裡的臨時戰地醫院,帳篷低矮潮濕,傷員們躺在草席上,呻吟聲此起彼伏。一個年輕戰士右臂中彈,血流如注,衛生員隻能用一條臟汙的布條緊緊纏住傷口,可鮮血很快浸透了布條,順著指尖滴落。另一個戰士的腿部被彈片劃開一道深口,傷口已開始化膿,卻因沒有磺胺粉消毒,隻能咬牙硬撐,眼神裡滿是痛苦與絕望。那一刻,她站在帳篷外,心如刀割。她意識到,作為軍工車間的一份子,自己不僅要為前線生產武器彈藥,更要為那些在生死線上掙紮的戰士提供救命的物資。守護生命,同樣是抗戰的一部分,甚至更為緊迫。
“必須製作一批戰地急救包!”陳婉兒猛地睜開眼,眼神堅定如鐵。她顧不上擦汗,立刻穿過車間,找到車間主任李錚。她將信遞過去,聲音微顫卻擲地有聲:“李主任,前線的戰士在流血,他們在等我們!我們不能隻造炮彈,也要造‘救命包’!”
李錚看完信,眉頭緊鎖,久久未語。他踱步到窗前,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良久才轉身,目光如炬:“你說得對。急救包是戰士們的‘第二生命’,是他們在戰場上最後的希望。我們不能讓他們在槍林彈雨中倒下後,還因缺乏救治而失去生命。你需要什麼材料,儘管列出來,我立刻協調根據地的供銷社、衛生所,甚至向鄰區求援——全力支持你!”
得到李錚的全力支持,陳婉兒沒有片刻耽擱。她立刻前往根據地衛生所,向經驗豐富的王醫生請教戰地急救包的配置標準。王醫生戴著老花鏡,一邊翻閱醫書,一邊詳細講解:“一個基礎急救包,必須能應對止血、消毒、包紮三大需求。核心物品包括:止血帶、磺胺粉、繃帶、消毒紗布、鑷子、剪刀,最好再加一小瓶碘酒和幾片止痛片。這些東西,哪怕隻是基礎配置,也能在黃金救援時間內保住性命。”
陳婉兒認真記錄,反複確認每一樣物品的規格與用量。回到車間後,她立即製定出急救包清單,並著手籌備材料。止血帶可用厚實耐磨的帆布裁製,由縫紉組負責;磺胺粉需從衛生所調撥,極為稀缺;繃帶和消毒紗布可用醫用紗布裁剪,但庫存不足;鑷子和剪刀則需零件加工區用鐵片手工鍛造,再由女工打磨開刃。
然而,材料籌備之路困難重重。衛生所的磺胺粉本就緊張,僅能調撥出300份的量;醫用紗布也告急,隻能用普通粗紗布代替。陳婉兒沒有退縮,她親自趕到衛生所,與王醫生徹夜長談,說明前線的緊迫情況,最終爭取到500份磺胺粉的配額——這是衛生所幾乎一半的庫存。她動情地說:“醫生,這些藥粉不是用在手術台上,而是用在戰場上,是戰士們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王醫生深受感動,不僅批準了物資,還主動派出兩名護士協助培訓女工如何正確使用急救包。
與此同時,陳婉兒帶領女工們開始處理替代紗布。她們將粗紗布裁成統一尺寸,用大鐵鍋煮沸消毒,再鋪在乾淨的竹席上晾曬。夏日陽光熾烈,她們輪流守在曬場,防止灰塵汙染。李小花一邊翻動紗布,一邊說:“這些布,將來要包紮戰士的傷口,不能有半點馬虎。”王大姐則細心地將每塊紗布疊成八折方塊,整齊碼放,她說:“疊得整齊,用的時候才不會亂,能搶時間。”
材料齊備後,陳婉兒從彈藥組抽調了10名心靈手巧的女工,成立了“戰地急救包突擊小組”。她將製作流程細分為三個環節:裁剪縫製布袋、分裝急救物品、密封包裝。每個環節都製定了嚴格標準,確保500個急救包完全一致。
第一環節是裁剪縫製布袋。陳婉兒選用軍用帆布,堅韌耐磨,裁成30x25的長方形,對折後縫合三邊,留一開口,再在開口處縫上麻繩,便於紮緊。女工們都是縫紉好手,飛針走線,不到一天,500個布袋便整齊排列在長桌上,像一排排待命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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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環節是分裝物品,最為關鍵。陳婉兒親自監督,將任務細化到人:李小花負責分裝磺胺粉,她用小天平稱量,每包嚴格控製在5克,小心翼翼地包好,生怕灑出一粒;王大姐負責折疊繃帶與紗布,疊得方正整齊,展開即用;小劉則負責將手工鍛造的鑷子、剪刀、止血帶逐一放入布袋。陳婉兒逐個檢查,確保每包物品齊全、數量準確。她反複強調:“少一克藥,少一塊紗布,都可能讓一個戰士失去生命。我們手中的不是包裹,是命。”
第三環節是密封包裝。為防止急救包在運輸中受潮失效,陳婉兒決定用蠟紙包裹,再以蠟燭火焰烤化邊緣,實現密封。這道工序需極高的耐心與技巧——火候太猛,蠟油滴入包內會汙染藥品;火候太輕,又無法密封。女工們輪流操作,互相提醒,手被燙出水泡也不喊疼。小趙的手被蠟油灼傷,包紮後又立刻回到崗位:“這點傷算什麼?前線的戰士受的可是槍傷!”
整整三天三夜,女工們輪班作業,車間燈火未熄。餓了啃一口窩頭,渴了喝一口涼水,誰也不曾退下。第四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車間時,500個戰地急救包終於整齊地碼放在木箱中。每個包鼓鼓囊囊,內裡物品排列有序,外層蠟紙密封嚴實,貼著編號與使用說明。陳婉兒輕輕撫摸著其中一個,眼中泛起淚光:“你們,要替我們去前線,替我們守護戰士們的生命。”
李錚前來驗收,看著這五百個凝聚著心血與信念的急救包,久久無言。他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婉兒,你們辛苦了!這些不是普通的包裹,是希望,是前線戰士們活下去的希望!你們,是真正的無名英雄!”
第二天一早,運輸隊的騾車緩緩駛出車間,木箱被牢牢固定在車上,蓋著防雨油布,上麵寫著“急救物資,火速送達”。500個急救包分三批運往前線,優先送往傷員最多的三營。
三天後,三營傳來消息——在一次激烈遭遇戰中,10名戰士中彈負傷,衛生員迅速取出急救包,用止血帶控製大出血,用磺胺粉撒在傷口防止感染,再用紗布包紮。這10名戰士全部脫離生命危險,其中8人兩周後便康複歸隊。另有5名重傷員,因急救包爭取了寶貴時間,被及時後送至野戰醫院,成功手術,保住了性命。
三營營長親自執筆,寫下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謝信,由通訊員快馬加鞭送至軍工車間:“……陳婉兒同誌及全體女工姐妹們,你們製作的急救包,在槍林彈雨中挽救了十餘條生命。它們不是普通的物資,是‘生命守護包’,是戰士們在絕境中看到的光。我們向你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陳婉兒站在車間中央,手中高高舉起這封信,聲音清亮地宣讀給全體女工聽。讀罷,車間內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許多女工眼中含淚。她們知道,自己雖未持槍上陣,卻以另一種方式參與了戰鬥,以針線與熱忱,編織出生命的防線。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軍工車間的屋頂上,映出一片溫暖的金紅。女工們重新投入彈藥生產,裝填火藥、封裝彈頭,動作更加堅定有力。但她們的心裡,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牽掛——牽掛著前線的戰士,牽掛著那些被她們親手封裝的急救包,是否已抵達戰場,是否已挽救了生命。
陳婉兒站在車間門口,望著遠方的山脊,輕聲說道:“這500個,隻是開始。我們要做1000個,5000個,讓每一個衝鋒的戰士,都能帶著希望上戰場,帶著生命歸來。”
她轉身走進車間,背影堅定如初。在抗戰的烽火中,有一群女子,用針線縫製希望,用信念點燃生命。她們的名字或許不會被載入史冊,但她們的雙手,曾托起無數戰士歸家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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