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把牆麵照得慘白,連空氣裡都飄著股消毒水和煙味混合的冷硬氣息。鐵製審訊桌泛著冷光,王副隊長坐在桌子對麵,雙手被銬在桌腿上,深藍色警服的袖口還沾著碼頭倉庫的灰塵,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前,眼神卻透著股沒散儘的抗拒——像隻被逼到牆角,卻還想豎起尖刺的困獸。
沈嚴坐在桌子另一側,指尖夾著份文件,沒急著開口。他左肩的繃帶剛換過,白色的紗布在深色襯衫下若隱若現,動作幅度稍大就會牽扯到傷口,卻還是習慣性地挺直脊背,目光銳利地落在王副隊長臉上,像在拆解一件複雜的證據,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單向玻璃外,林小滿坐在觀察室的椅子上,手裡攥著支筆,筆尖在筆記本上懸著,卻沒落下一個字。她的視線緊緊盯著審訊室裡的王副隊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封麵——那上麵有個小小的船錨塗鴉,是上次沈嚴幫她整理資料時畫的。此刻,這個熟悉的標記卻沒給她任何安全感,反而讓她心跳得發慌。
從碼頭倉庫回來後,她就一直沒怎麼說話。王副隊長被押上車時,看她的眼神裡帶著種複雜的愧疚,像有話想說,卻被旁邊的警員打斷了。她知道,這個跟著沈嚴父親多年的老警察,身上藏著太多和“墨魚”、和父親相關的秘密,而今天的審訊,很可能會揭開其中最關鍵的一塊拚圖。
“王副隊,”沈嚴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重量,他把一份監控截圖推到王副隊長麵前,“昨天下午三點,你在軍供站後門和黑衣人見麵,手裡遞出去的是什麼?”
監控截圖拍得很清晰,王副隊長的側臉對著鏡頭,手裡攥著個牛皮紙袋,遞給對麵穿黑色連帽衫的人時,肩膀還下意識地往旁邊擋了擋——那是他多年辦案養成的習慣,總想著掩蓋痕跡,卻忘了監控早把一切拍得明明白白。
王副隊長的視線落在截圖上,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隻是把頭往左邊偏了偏,避開了沈嚴的目光。指甲在桌腿上刮出細微的聲響,泄露了他的緊張。
“不說?”沈嚴沒逼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是老陳u盤裡的錄音轉錄稿,“那聽聽這個。”他按下錄音筆的播放鍵,王副隊長帶著哭腔的求饒聲立刻在審訊室裡響起:“彆傷害我老婆孩子……當年沈建國的事我也是被逼的……我沒辦法……”
錄音聲不大,卻像根針,精準地紮在王副隊長的軟肋上。他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原本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些,眼神裡的抗拒慢慢被恐慌取代——那是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是他午夜夢回都想掩蓋的傷疤,此刻被赤裸裸地擺在陽光下,連一點躲閃的餘地都沒有。
單向玻璃外,林小滿的手指攥得更緊了,筆杆在掌心硌出一道紅印。“沈建國的事”——這幾個字像塊石頭,砸在她心裡。沈嚴的父親,那個在檔案裡寫著“因公殉職”的優秀軍官,竟然也和“墨魚”的陰謀有關?那父親林建軍的死,是不是也和這件事脫不了乾係?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審訊室裡的沈嚴。他正盯著王副隊長,眉頭微蹙,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顯然也被錄音裡的內容牽動著情緒,卻還是強行壓著——他是主審,不能先亂了陣腳。
審訊室裡,王副隊長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雙手在桌腿上反複摩挲,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是……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沈建國當年負責軍供站的物資調撥,我是他的副手……有一次,他讓我幫他簽一份‘特殊溶劑’的出庫單,說是什麼實驗用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東西是做冰毒的原料……”
“所以你就幫他瞞了?”沈嚴追問,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發出清脆的聲響,“明知是毒品原料,還幫他簽字,甚至後來加入‘墨魚’,繼續幫他們運物資?”
“我沒有!”王副隊長突然提高聲音,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我是被脅迫的!‘墨魚’的人抓了我老婆孩子,說我要是不配合,就把他們……”他的聲音哽住了,眼眶泛紅,把頭埋在臂彎裡,肩膀微微顫抖,“我沒辦法啊……我就那麼一個兒子,才十歲……”
沈嚴沉默了幾秒,語氣稍微緩和了些:“王副隊,你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墨魚’的人已經抓了一批,隻要你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我們能保護你家人的安全——這是我能給你的承諾。”
這句話像一道光,照進了王副隊長的絕望裡。他抬起頭,眼裡滿是掙紮,盯著沈嚴看了很久,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審訊室裡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過得格外漫長,單向玻璃外的林小滿也跟著屏住了呼吸,手裡的筆幾乎要被捏斷。
終於,王副隊長像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好……我都說……‘墨魚’的核心成員我知道幾個,他們的物資倉庫在城郊的廢棄工廠……還有……還有他們的頭目……”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恐懼,像是說出那個名字都需要極大的勇氣。沈嚴往前傾了傾身,目光緊緊鎖住他:“頭目是誰?”
“是……是林默。”
“林默”兩個字剛出口,審訊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連時鐘的滴答聲都變得清晰。沈嚴的動作頓住了,眉頭擰得更緊——這個名字他沒聽過,既不在林父的日記裡,也不在老陳留下的線索裡,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幽靈。
而單向玻璃外的林小滿,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手裡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來,身體因為震驚而微微發抖,眼睛死死盯著審訊室裡的王副隊長,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默?
這個名字她不是第一次聽。小時候翻父親的舊相冊,曾在一張泛黃的合影背後看到過一行被劃掉的小字:“致默兒,平安長大”。那時候她問父親“默兒是誰”,父親隻是摸了摸她的頭,說“是個遠方親戚家的孩子”,再也不肯多提。她一直以為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名字,卻沒想到,這個名字竟然和“墨魚”的頭目聯係在了一起——和父親聯係在了一起。
“林默……和林建軍是什麼關係?”沈嚴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審訊室的寂靜。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名字和林小滿的關聯,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單向玻璃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王副隊長的喉結又動了動,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被什麼人聽到:“林默……是林建軍的兒子……同父異母的兒子。”
“轟”的一聲,林小滿感覺腦子裡炸開了。
同父異母的哥哥?
父親竟然還有一個兒子?那個她從未見過,甚至從未聽說過的哥哥,竟然是“墨魚”的頭目——是害死父親,策劃這一切陰謀的罪魁禍首?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哐當”一聲響。觀察室的警員嚇了一跳,連忙問:“林參謀,你沒事吧?”
林小滿搖了搖頭,卻連站都站不穩,隻能扶著牆,指尖冰涼。她看著單向玻璃裡的沈嚴,看著他緊盯著王副隊長的眼神,看著審訊桌對麵那個還在不停說著什麼的男人,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她一直堅信的父親,那個在日記裡寫滿“正義”“責任”的父親,竟然藏著這麼大的秘密;她一直尋找的真相,竟然以這樣殘酷的方式,砸在她麵前。
審訊室裡,王副隊長還在繼續說:“林默恨林建軍……說林建軍當年拋棄了他和他媽媽,還破壞了‘深海計劃’……所以他才接手‘墨魚’,就是想完成他媽媽沒做完的事,還要……還要為他媽媽報仇……”
“報仇?”沈嚴抓住關鍵詞,“他媽媽是誰?和‘深海計劃’有什麼關係?”
“他媽媽叫蘇蘭……當年是軍供站的技術人員,‘深海計劃’最早就是她和幾個軍方高層一起策劃的……後來林建軍發現他們用軍用物資做毒品,想舉報,結果被蘇蘭設計陷害,最後……最後就‘自殺’了……”王副隊長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聽不清,“林默說,林建軍欠他們母子兩條命,現在要讓林家的人……一一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