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毒支隊的停車場彌漫著夏末的燥熱,輪胎碾過地麵的焦糊味混著遠處小吃攤飄來的蔥油香,在空氣裡擰成一股黏稠的繩。林小滿站在警車旁,指尖無意識地卷著連衣裙的袖口,看著沈嚴把最後一把微衝塞進後備箱,金屬碰撞的脆響讓她沒來由地緊張。
“發什麼呆?”沈嚴“啪”地合上後備箱,轉身時目光掃過她,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你穿這個?”
林小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裙子——藏青色及膝連衣裙,領口彆著銀色領針,是她能找到的最“不顯眼”的便服。昨天接到線報,毒販可能在城郊的廢棄遊樂場交易,要求所有人穿便裝滲透,她翻遍衣櫃,覺得這條裙子既不會像警服那樣紮眼,行動起來也比牛仔褲方便。
“怎麼了?”她下意識挺了挺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專業,“便裝啊,符合要求。”
沈嚴的視線從她的裙擺滑到腳踝,又落回她的帆布鞋上,喉結動了動,像是有話堵在喉嚨裡。旁邊正在檢查通訊設備的小李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林參謀,您這是去約會還是抓毒販啊?”
林小滿的臉“騰”地紅了。她在軍隊文職崗待久了,日常要麼是作訓服要麼是襯衫西褲,對“便裝行動”的理解還停留在“不穿製服”的層麵。昨天晚上對著衣櫃挑了半小時,覺得這條裙子是唯一能兼顧“隱蔽”和“體麵”的選擇,哪想到會被當成約會打扮。
“小李,”沈嚴的聲音冷下來,“檢查你的耳機。”
小李立刻收了笑,埋頭擺弄設備。沈嚴卻沒放過林小滿,幾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知道今天要去什麼地方嗎?廢棄遊樂場,雜草比人高,碎玻璃遍地都是,你穿裙子?”
他的語氣算不上嚴厲,更像是一種不加掩飾的無奈,尾音裡還帶著點被氣笑的意味。林小滿攥緊裙擺,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她確實沒考慮過現場環境,光想著“便裝”兩個字了。
“我……”她張了張嘴,想解釋這是自己最方便的衣服,卻瞥見沈嚴肩上的舊傷疤痕從半袖裡露出來。那是上次為了護她被毒販用鋼管砸的,現在還泛著淡粉色,讓她突然沒了底氣。
“算了。”沈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轉身朝隊員休息室走去,“等著。”
林小滿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小李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林參謀,彆往心裡去,嚴隊就這樣,對誰都嚴。上次我穿了雙新球鞋出任務,被他罵了一路,說鞋底太滑容易摔跤。”
她扯了扯嘴角,沒說話。其實她知道沈嚴不是針對她,隻是緝毒這行太危險,任何一個細節失誤都可能要命。老張的死還像根刺紮在所有人心裡,誰都不敢再掉以輕心。
五分鐘後,沈嚴拿著條深綠色的作訓褲回來,扔給她:“換上。”
褲子還帶著疊放的折痕,褲腳有明顯的磨損,一看就是穿過很多次的。林小滿捏著褲腰,發現尺碼比自己平時穿的大了一圈,遲疑地問:“這是……”
“我的備用褲。”沈嚴靠在車身上,仰頭灌了口礦泉水,喉結滾動的弧度在陽光下格外清晰,“休息室裡隻有這個,你先湊合用。”
林小滿的臉又紅了。穿男同事的褲子已經夠尷尬了,還是沈嚴的。她捏著褲腰站在原地,腳指頭在帆布鞋裡蜷成一團。
“快去換啊。”沈嚴挑眉看她,“難不成要我幫你換?”
“不用!”林小滿抓起褲子就往休息室跑,身後傳來隊員們壓抑的哄笑聲,她的耳朵燙得能煎雞蛋。
休息室的鏡子蒙著層灰,林小滿套上作訓褲,褲腰鬆得能塞進一個拳頭,褲腳拖到地上,踩著像踩了兩艘小船。她試著蹲了蹲,褲腿嘩啦作響,確實比裙子方便,可看著鏡子裡那個穿著不合身褲子、頭發亂糟糟的自己,突然有點委屈。
她不是故意的。在軍隊裡做情報分析時,她的戰場是電腦屏幕和數據報表,穿什麼從來沒人在意。來到禁毒支隊後,她總覺得自己像個異類,彆人練槍時她在建模,彆人蹲點時她在查監控,好不容易有次能跟著一起行動,卻連穿什麼衣服都做不好。
“嘖,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沈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林小滿嚇了一跳,轉身時差點被褲腳絆倒。他倚在門框上,手裡拿著根黑色的皮帶,嘴角噙著點笑意:“過來。”
林小滿磨磨蹭蹭地走過去,沈嚴沒說話,接過她手裡的褲腰,把皮帶穿進去,勒緊後在腰側打了個利落的結。他的指尖偶爾碰到她的腰,像電流似的竄過,林小滿僵著身子,連呼吸都放輕了。
“好了。”沈嚴後退半步打量她,褲子還是有點長,但至少不會掉了,“這樣就不會被碎玻璃劃到腿了。”
林小滿低頭看著腰上的皮帶,是最普通的軍用款,扣頭磨得發亮。她突然想起上次在醫院,沈嚴也是這樣,嘴上罵著她笨,卻還是會幫她處理傷口。這個人就像塊裹著冰的石頭,看著冷硬,內裡卻藏著點說不清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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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她小聲說。
“謝就不必了。”沈嚴轉身往外走,“下次再穿裙子出任務,我就把你鎖在辦公室裡,讓你對著電腦查一輩子監控。”
林小滿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寬闊的肩膀,突然覺得這條不合身的褲子也沒那麼難穿了。
出發時,太陽已經爬到頭頂。車隊駛離市區,窗外的高樓漸漸變成低矮的平房,最後連平房也消失了,隻剩下連綿的玉米地。林小滿坐在副駕駛座上,翻看著遊樂場的地圖——那是個九十年代的老遊樂場,倒閉後一直廢棄著,過山車軌道鏽得像條鐵蛇,摩天輪的座艙掉了一半,遠遠看去像個爛掉的蜂窩。
“根據線報,交易時間在下午三點,地點在鬼屋。”沈嚴轉動方向盤,避開路上的坑窪,“對方有三個人,帶了至少五公斤貨。”
林小滿在地圖上圈出鬼屋的位置,旁邊就是過山車軌道:“這裡地形太複雜了,視線受阻,不利於布控。”
“所以才要穿便裝滲透。”沈嚴瞥了她一眼,“待會兒你跟在我後麵,彆亂跑。你的任務是用微型攝像頭記錄交易過程,不用你動手。”
“我知道。”林小滿摸了摸領口的領針——那其實是個偽裝成領針的攝像頭,是技術科特意為她準備的,“我的數據分析模型顯示,鬼屋西側的通風管道可以通到內部,我們可以從那裡潛入。”
沈嚴挑眉:“你連這個都查了?”
“昨晚熬了點夜。”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拖後腿。”
沈嚴沒說話,隻是踩油門的腳鬆了些,車速慢了下來。遠處的遊樂場輪廓越來越清晰,那座爛掉的摩天輪像個巨大的驚歎號,插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車隊在離遊樂場兩公裡的玉米地停下,隊員們分散著往目標地點摸去。林小滿跟著沈嚴穿過及腰的玉米稈,葉子劃過褲腿,發出沙沙的聲響。她走得有點急,褲腳沾了片枯黃的葉子,沈嚴回頭時順手幫她摘了下來。
“謝……”
“噓。”沈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前方。
遊樂場的鐵柵欄鏽得隻剩半截,門口掛著塊掉漆的牌子,寫著“禁止入內”。兩人貓著腰鑽進去,腳底下全是碎玻璃和腐爛的海報,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鐵鏽味。
“跟緊了。”沈嚴壓低聲音,拔出彆在腰後的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匣。
林小滿點點頭,握緊了口袋裡的微型報警器。陽光透過摩天輪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走到鬼屋門口時,沈嚴突然停下腳步,側耳聽了聽裡麵的動靜。林小滿也跟著屏住呼吸,隻聽到風灌進破窗的嗚嗚聲,像有人在哭。
“裡麵沒人,提前到了。”沈嚴示意她跟上,“按你說的,走通風管道。”
鬼屋的後門虛掩著,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黴味撲麵而來。林小滿捂住鼻子,跟著沈嚴摸黑往裡走。牆上的鬼麵具掉了一半,一隻眼睛垂下來,在手電筒的光線下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