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吊扇轉得很慢,把午後的熱意攪成一團黏糊的風。林小滿趴在戰術地圖上,指尖劃過j719倉庫的地下室輪廓,鉛筆在紙上留下淺灰的痕跡。沈嚴坐在對麵的長椅上,左肩墊著厚紗布,正用沒受傷的右手拆槍,零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這裡的通風管道,和‘全球優選’倉庫的型號一樣。”她突然開口,聲音打破了訓練室的寂靜,“都是軍供站1998年統一更換的,直徑50厘米,剛好能容一個人爬行。”
沈嚴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向她。陽光從高窗斜射進來,在她頸後投下片細碎的光斑,那片楓葉胎記從作戰服領口露出來,紅得像要燒起來。“你想說什麼?”
“想說那天在管道裡,”林小滿的筆尖在“通風口”三個字上頓了頓,耳尖悄悄發燙,“你後背貼過來的時候,我測了溫度,36.5c。”
沈嚴拆槍的手猛地一滑,槍管磕在長椅扶手上,發出“當”的輕響。他彆過臉,耳根泛起可疑的紅:“那種時候,你還有空測溫度?”
“數據不會騙人。”林小滿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就像現在,你的心率比平時快了15次分鐘。”她抬眼,撞進他來不及掩飾的目光裡,那裡麵有驚訝,有慌亂,還有些她看不懂的柔軟,像被陽光曬化的冰。
訓練室的門被推開時,兩人像被踩住尾巴的貓,同時彈開距離。小李抱著一摞卷宗衝進來,額頭上的汗順著下巴往下滴:“沈隊!林參謀!技術科複原了趙蘭的通話記錄,她和檳城水族館的獸醫聯係過,說要‘處理掉鯨鯊肚子裡的東西’!”
鯨鯊肚子裡的東西——林小滿猛地想起王海濤吞下去的半張紙條,想起父親日記裡“賬本在會流淚的魚腹中”的批注。“是真賬本!”她霍然起身,戰術靴在地板上踩出急促的響,“趙蘭沒說謊,她確實想救李國安,但‘老魚’的指令比丈夫的命更重要。”
沈嚴已經重新組裝好槍,槍口穩穩指向地麵。“她不是‘老魚’。”他的聲音很沉,像在陳述一個確鑿的事實,“那天在水族館地下室,她的瞳孔收縮頻率不對,是被藥物控製了。”
林小滿愣住了。她想起趙蘭倒在牆角時,頸後那片淡青色的針孔——當時隻顧著震驚,竟沒注意到那是肌肉鬆弛劑的注射痕跡。
“真正的‘老魚’,在遠程操控她。”沈嚴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遞過去,“就像操控沈墨和沈建國一樣,用親人當籌碼,用藥物當韁繩。”
礦泉水瓶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林小滿突然想起通風管道裡的溫度。36.5c,是人體的正常體溫,卻在那個生死攸關的瞬間,燙得像團火。原來有些溫度,從來都和數據無關。
傍晚的警局檔案室,夕陽把文件櫃的影子拉得很長。林小滿翻到1998年軍供站的員工體檢表,在李國安的檔案頁停住了——配偶欄寫著“趙蘭”,職業是“軍供站醫務室護士”,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大褂,眉眼溫柔,頸後沒有任何胎記。
“她不是天生的壞人。”沈嚴的聲音從檔案堆後傳來,左肩的紗布換了新的,雪白的布料上還沒染上血,“技術科查到,趙蘭的父母死於1997年的走私船爆炸,而那艘船,歸‘深海’所有。”
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原來趙蘭的仇恨早就埋下,她接近李國安,潛入軍供站,甚至成為“老魚”的傀儡,都是為了複仇。
“那她為什麼要傷害我?”她的聲音發顫,指尖劃過趙蘭的照片,“我是李國安的女兒,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沈嚴走到她身邊,沒說話,隻是輕輕抽走她手裡的體檢表,換成一本泛黃的相冊。是林建軍的遺物,裡麵夾著張褪色的合影:年輕的林建軍抱著繈褓中的嬰兒,旁邊站著趙蘭,兩人笑得很勉強,背景是軍供站的醫務室。
“這是1998年6月20日,”沈嚴的指尖點在照片背麵的日期上,“你被抱回來的第三天。趙蘭來看過你,留下了這個。”他從相冊裡抽出個小小的銀鎖,上麵刻著“安安”兩個字,鎖扣處有磨損的痕跡,像是被人反複摩挲過。
林小滿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銀鎖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原來母親不是不愛她,隻是在仇恨和母愛之間,被“老魚”逼成了提線木偶。
“通風管道裡,你說36.5c是人體正常體溫。”沈嚴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但那天在裡麵,我的體溫不止36.5c。”
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撞進他的眼睛裡。夕陽的金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左眉骨的疤痕被染成暖棕色,沒了平時的冷硬。“沈嚴……”
“1998年丟的女孩,叫安安。”他突然說,聲音帶著種破釜沉舟的坦誠,“她爸是我爸的戰友,李國安。我小時候總跟在她身後,喊她‘安安妹妹’。”他頓了頓,指尖輕輕碰了碰她頸後的胎記,像在確認一個遲到了二十五年的秘密,“管道裡的36.5c,不是正常體溫,是心動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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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室的掛鐘“當”地敲了一下,驚飛了窗外的麻雀。林小滿看著他認真的眼睛,突然想起在奶茶店,他用吸管戳著草莓奶蓋說“像粉色泡沫”;想起在紅泥港,他把她護在身後,左肩的血染紅沙灘;想起在水族館,他替她擋子彈時,那句沒說完的“是……”
原來有些心動,早就藏在一次次的舍身相護裡,藏在通風管道的悶熱空氣裡,藏在他看她時,藏不住的溫柔裡。
“我知道。”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笑著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我的數據也顯示,心率快了不止15次。”
深夜的技術科,小王頂著兩個黑眼圈,把破譯出的趙蘭通話錄音公放出來。電流聲裡,趙蘭的聲音帶著藥物控製後的沙啞:“……鯨鯊已經轉移到公海養殖箱……賬本用生物膠貼在鰓裂處……‘老魚’說,等沈嚴和林小滿找到,就引爆……”
錄音突然中斷,隻剩下刺耳的“滋滋”聲。
“生物膠遇水即溶,”林小滿的手指攥緊銀鎖,“他們算準了我們會下海取賬本。”
“公海養殖箱的位置,趙蘭說了嗎?”沈嚴的聲音沉得像深海。
“提到了經緯度,”小王調出電子海圖,在上麵標出個紅點,“就在檳城以西20海裡,那裡是國際海域,我們的巡邏艇不能越界。”
沈嚴的指尖在海圖上敲擊著,頻率越來越快:“可以借海事局的科研船,偽裝成考察隊。”他抬眼看向林小滿,眼神裡有她熟悉的堅定,“你敢不敢再跟我闖一次?”
“你去哪,我去哪。”林小滿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像在通風管道裡,她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往前爬。
科研船的甲板上,海風帶著鹹腥的涼意。林小滿穿著潛水服,腰間係著防水袋,裡麵裝著父親的銀鎖和沈嚴的配槍。沈嚴正在檢查氧氣瓶,左肩的繃帶被潛水服勒得很緊,臉色有些發白。
“要不還是我去?”林小滿看著他的左肩,忍不住擔心,“你的傷不能泡水。”
“你忘了?”沈嚴扣上潛水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星,“在倉庫管道裡,是誰說‘數據顯示你還能撐40分鐘’?這次換我告訴你,我的數據顯示,能護你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