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禁解鎖的“哢嗒”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像根針戳破了緊繃的寂靜。林小滿握著微型電腦的手心沁出薄汗,屏幕上的exce界麵還停留在解鎖公式的頁麵,綠色的單元格在應急燈的照射下泛著詭異的光。
“跟上。”沈嚴的聲音壓得極低,左手按在腰後的槍套上,右手推開厚重的鐵門。一股刺骨的寒氣撲麵而來,夾雜著刺鼻的化學試劑味,瞬間鑽進鼻腔,激得林小滿打了個寒顫。
門後是條向下延伸的階梯,牆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踩上去的腳步聲被放大數倍,像有人在耳邊敲鼓。越往下走,寒氣越重,到最後幾級台階時,眼前突然泛起白茫茫的冷霧,能見度不足三米。
“是乾冰。”沈嚴的聲音從霧裡傳來,帶著金屬般的冷硬,“他們用乾冰維持低溫,同時掩蓋氣味。”
林小滿扶著濕滑的牆壁往下走,冷霧鑽進衣領,凍得她脖頸發麻。就在這時,鼻腔裡那股混合著乙醚與消毒水的味道突然變得清晰——不是錯覺,是真的很熟悉。她猛地頓住腳步,記憶像被撬開的罐頭,湧出十年前那個悶熱的午後。
父親的書房總是鎖著門,那天她趁父親午睡,偷偷用發卡撬開了鎖。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書桌上攤著設計圖,旁邊放著個銀色的保溫杯。她踮著腳去夠杯子,卻碰倒了桌角的玻璃瓶,裡麵的液體灑出來,就是這種味道——刺鼻,卻又帶著點奇異的安心感,像父親身上的煙草味混著洗衣液的清香。
“怎麼了?”沈嚴的身影從霧裡浮現,左肩的繃帶在冷霧中泛著青白,“臉色這麼差?”
“沒什麼。”林小滿攥緊微型電腦,指尖冰涼,“就是有點冷。”她快步走下最後幾級台階,刻意避開沈嚴探究的目光。不能告訴他,她在這種地方聞到了父親的氣息,這太荒謬,也太可怕。
地下空間比想象中寬敞,冷霧在腳踝處繚繞,像群遊弋的蛇。林小滿打開微型電腦的手電筒功能,光柱刺破霧氣,照亮了一排排不鏽鋼反應釜,釜身上的壓力表指針停在“0.8pa”,閥門處還掛著半凝固的白色晶體。
“是冰毒。”沈嚴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他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撚起一點晶體,在指間搓了搓,“純度很高,至少95。”
林小滿的手電筒光柱掃過反應釜之間的通道,地上散落著玻璃注射器和廢棄的過濾紙,紙上的暗紅色汙漬像乾涸的血。她的心跳越來越快,那種熟悉的氣味無處不在,鑽進毛孔,滲進骨髓,讓她幾乎要嘔吐出來。
“這邊有個實驗台。”沈嚴的聲音從左側傳來,“過來看看。”
實驗台是整塊不鏽鋼材質,邊緣結著層白霜。台麵上擺著電子秤、燒杯和一支精確到0.1c的溫度計,旁邊壓著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紙張邊緣卷曲,顯然經常被翻閱。
林小滿的手電筒光柱落在筆記本上,呼吸驟然停滯。
封皮上沒有字,但右下角有個極淡的壓痕——是個船錨圖案,和父親鐵盒裡那本《海底兩萬裡》繪本上的一模一樣。
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伸過去,指尖剛觸到封麵,就被沈嚴按住了。“戴手套。”他從戰術包裡掏出雙無菌手套遞給她,“彆破壞指紋。”
林小滿戴上手套,指尖的觸感隔著橡膠傳來,依舊能感受到紙張的粗糙。她深吸一口氣,翻開筆記本。
第一頁是化學方程式,密密麻麻的符號看得人眼花繚亂。第二頁是原料清單,標注著“麻黃素:5kg批次”“丙酮:2天”,字跡潦草卻有力,筆畫間帶著種熟悉的頓挫感——和父親在設計圖上的批注如出一轍。
“這字跡……”沈嚴湊過來看,眉頭擰成了疙瘩,“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沒有。”林小滿的聲音發緊,手指飛快地往後翻。她不敢看沈嚴的眼睛,怕他從裡麵讀出自己的慌亂。筆記本裡的內容越來越專業,從結晶時間到提純步驟,甚至連攪拌速度都精確到“800rin”,顯然出自行家之手。
翻到中間一頁時,她的手指突然頓住。
那一頁隻寫了一行字,用紅筆圈著,格外刺眼:
“結晶溫度:15c”
15c。
林小滿的心臟像被冰錐刺穿,血液瞬間凍結。她猛地想起父親日記裡的那句話——“低溫藏秘,萬物歸寂,十五為界,生死相依。”
當時她以為是父親的胡言亂語,現在才明白,“十五”指的根本不是日期,而是溫度!15c,就是父親說的“低溫藏秘”的臨界值!
怎麼會這樣?
父親的日記為什麼會和冰毒實驗室的記錄重合?那個總說“技術要用於正途”的父親,難道真的參與了這種肮臟的交易?
“小滿?”沈嚴的聲音帶著擔憂,他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小滿搖搖頭,喉嚨像被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手電筒光柱在筆記本上晃來晃去,突然照亮了頁腳的一個小標記——是個小小的圖書館圖案,旁邊標著“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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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圖書館302室!
她想起第84話裡,父親鐵盒裡的圖紙上也有這個標記。當時她以為隻是巧合,現在才意識到,這是父親留下的線索,是連接他和這個實驗室的密碼!
“這個標記,”林小滿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指著圖書館圖案,“我在我爸的圖紙上見過。”
沈嚴的瞳孔驟然收縮:“你確定?”
“確定。”林小滿的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就在紅泥港暗格裡找到的設計圖上,一模一樣。”
冷霧似乎更濃了,裹著那股熟悉的氣味,壓得人喘不過氣。林小滿看著筆記本上的船錨壓痕,看著那個圖書館標記,看著“15c”的紅圈,突然覺得父親的形象變得模糊而陌生。
那個會給她講《海底兩萬裡》故事的父親,那個在她發燒時徹夜守在床邊的父親,那個總把“正直”掛在嘴邊的父親,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寫下這些東西嗎?
“這裡還有彆的東西。”沈嚴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他拉開實驗台下方的抽屜,從裡麵拿出個銀色的保溫杯,“你看這個。”
林小滿的目光落在保溫杯上,瞬間如遭雷擊。
是父親的保溫杯!
她認得,杯身上的劃痕是她小時候摔的,蓋子上的橡膠圈早就老化開裂,父親卻一直舍不得換。她甚至能想象出父親握著杯子的樣子,手指摩挲著劃痕,眉頭微蹙地看著實驗記錄。
“這是你爸的?”沈嚴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林小滿說不出話,隻是點了點頭。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不鏽鋼台麵上,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珠。
“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沈嚴的聲音軟了些,他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子,裡麵是空的,內壁結著層白霜,“也許是彆人放在這的,也許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兀的腳步聲打斷。
腳步聲從階梯方向傳來,沉重而急促,伴隨著金屬碰撞的叮當聲,顯然是有人來了。
“躲起來!”沈嚴猛地關掉林小滿的手電筒,將她往反應釜後麵推,“彆出聲!”
林小滿蜷縮在冰冷的不鏽鋼後麵,心臟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冷霧鑽進衣領,凍得她牙齒打顫,可她卻感覺不到冷,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實驗台旁邊。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帶著濃重的東南亞口音:“老大說的那批貨準備好了嗎?結晶溫度一定要控製在15c,差一度都不行!”
另一個聲音響起,聽起來很年輕,帶著點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林工留下的筆記上寫得清清楚楚,錯不了。再說了,這配方是他親手調的,純度比之前高了三個點,老大該獎勵我們才對。”
林工。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林小滿耳膜嗡嗡作響。
是父親。他們說的林工,就是她的父親林建軍!
原來不是巧合,不是誤會,父親真的是這裡的“技術指導”,是他調的配方,是他定的溫度,是他……親手設計了這一切。
“動作快點,”粗啞的聲音催促道,“聽說沈嚴那家夥已經查到造船廠了,要是被他找到這裡,我們都得完蛋。”
“怕什麼?”年輕的聲音嗤笑一聲,“有林工留下的後手,就算他們找到這裡,也彆想活著出去。他設計的通風係統,可是能直接通到軍供站的……”
後麵的話被冷霧吞沒,林小滿卻聽得清清楚楚。
通風係統通到軍供站。